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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风月事

第16章 风月事

书名:雀奴作者名:卿故本章字数:3415更新时间:2021-12-27 16:38:17

山鬼性子野,北疆戈壁滩上配出来的汗血宝马,饮的是天山雪水,吃的是旱地中的荆棘草,马蹄如铁,闷声如雷,在烛都纸醉金迷的夜色下,山鬼仰头长啸宛若平地起惊雷。

傅九襄长年马背疾行,最喜欢山鬼跑起来的烈性,那种谁都驯服不了的快感在心底滋长,只有他能让山鬼停下来,如果他不愿意,这世间就没有人和事能够束缚住山鬼,一如他这个人,这世间没有能捆住孤鹰的镣铐。

谁能抓住北疆吹来的风?

没人。

除非它愿意停留。

这世间,千金难买傅九襄的一句我愿意。

山鬼撒开蹄子狂奔,苏知玺感觉喝的药都要被颠出来了,他伸手下意识抓住了傅九襄的手背,十指收拢,在傅九襄的手背上留下好长一道红痕。

傅九襄低低笑了一声,他腾了一只手出来,用力箍住了苏知玺,将他禁在怀中,“大公子,马背上呢,别乱动。”

笑声传进苏知玺耳中,酥酥麻麻的快感在刹那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傅九襄,衣裳摩擦,但摩擦的仿佛又不是衣裳,那是肌肤相亲,那是灼热的碰撞,缱绻而旖旎,浪荡又正经。

傅九襄低头,就见苏知玺的那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袍,白玉似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笔直,那手应当再往下一些,小腹处缓缓聚集了一团火热,如果能停在那里……

傅九襄咽了咽口水。

他贴在苏知玺的耳边,“大公子,耳朵怪红的啊。”

这人坏得很。

将那日在高堂镜偏殿苏知玺说的话悉数奉还,戏谑的笑意绵绵不绝。

苏知玺的耳廓轰的一下更红了,他要被烧坏了。

他们两人不断试探,你来我往,一个是浪荡不羁少年郎,玩心四起;一个端正斯文,但眼角眉梢婉转间尽是风情,三言两语就能无端端勾的人心猿意马。

山鬼自个儿停在了千户街,定北王府正门前。

自从老定北王谋反王府被抄后,郑戎就关上了王府大门,从此只往后门进出,千户街上的定北王府正门多年无人打理,王府前的台阶上落满了积雪,原本含着夜明珠的石狮子清漆斑驳,夜明珠早被小毛贼偷了,枯叶堆积在正门一角,落雪化了后雪水流向沟渠,萧条,败落。

苏知玺露出个眼珠子,打量着王府,轻叹道:“昔年定北王府何等风光,如今也不过落得一个无人问津的下场,小王爷,这世间英雄好做么?”

“美人迟暮,英豪日薄,倦鸟归林,这是世间的定数。”

苏知玺揉了揉手指,一路过来也不知捏着了什么,手指怪痛的。

瞧见他的举动,傅九襄挑眉,“本王的衣裳手感不错吧?大公子一路上都舍不得松呢。”

说话间傅九襄轻跳下马,他站在马下,苏知玺伸手,示意傅九襄搀他一把。

山鬼通体漆黑,皮毛极漂亮,一身白衣的苏知玺坐在马背上,白裘裹着他艳丽的眉眼,眼梢处的颜色浓烈喷薄,又带着冰冻三尺的禁欲,黑白相称下,傅九襄第一次觉得他这马名字没叫错,苏知玺可不是那骑着山鬼的精怪么,这人真是经不得看,一个男子,怎能生的这样一副好容颜,傅九襄忍不住又想浪荡了。

“英雄不好做啊,毕竟,”傅九襄灼热的目光落在苏知玺身上,“英雄——难过美人关。”

说话间,傅九襄一把将苏知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他的手有意停在了苏知玺的腰间,轻轻在腰腹上划着,“大公子腰好细,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想来那是楚王没见过大公子吧。”

苏知玺被腾空抱起,双脚没了力气,傅九襄的手在他身上点着火,苏知玺咬牙切齿道:“夜深人静,小王爷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带大公子去看星星罢了。”

傅九襄身手了得,抱着苏知玺悄无声息地就进了王府,翻墙时利落干净,苏知玺愣是在他怀中待得好好,落地时还有些恍惚,这人怕是从小翻墙大的吧?

寒鸦凄厉,天幕深沉,大片大片的黑云堆积在天边,黑云压城城欲摧,冬日的天不能看,看了只觉得沉重。

这样的天,哪儿来的星星?

苏知玺在心中叹了口气,今夜要究竟要折腾多久?

这祖宗什么时候能放他回去?

落地后傅九襄就将苏知玺放了下来,衣袖浮动,他瞥到了苏知玺腕子上戴的珠串,小叶紫檀的佛珠,在手腕上缠绕了好几圈。

傅九襄不信佛,世间苦楚若能求佛问神,那大家伙都别活了,一个个跪在寺庙前烧香拜佛,这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定北王府的气派,那是十里雕栏玉砌堆出来的,举目望去尽管亭台落灰,楼阁笼着白纱,但却依稀能见到当年的富贵大气。枯败的荷花池中淤泥和白雪交织出了异样的美感,池塘中立着几根无人搭理的荷花枝,褐黄色的枯枝融在了漆黑的夜色下,嘀嗒一声,枯叶上的雪化成了水珠滴在了地上,长廊的白玉台阶上尘灰遍布,走一步,扫出一个脚印。

傅九襄在袖袋中摸了一把,掏出一根平日里用来束发的红绸带,他将一头递给了苏知玺,“王府长廊弯弯绕绕,大公子别跟丢了。”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走在破落、偌大的王府中,两人隔了一人宽的距离,红绸带又紧紧牵引着他们。

走过了十里长廊,穿过正堂西侧的拱门,沿着竹林小径再走一盏茶的时间,顿时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座气派高大的八角阁楼,长信宫灯生生不息地燃烧着,光芒笼罩着整座阁楼,气派的阁楼被藏匿在了竹林背后,这是定北王府的另一番天地。

阁楼巍峨高耸,抬头看去,楼顶水汽升腾,云雾缭绕,傅九襄推开阁楼门,经年陈旧的腐味扑鼻而来,他被这味道呛得倒退了好几步。

“这是我父王建造的观星阁,自从王府被抄再没人来过了,味儿有些重,咳咳咳!”傅九襄说话间打了好几个喷嚏。

苏知玺站远了几步,掩着口鼻,瓮声道:“云雾深深,今夜哪儿的星星?小王爷就别打趣人了。”

“要赌么?如若本王真能让你看到星星,大公子该当如何?”傅九襄靠在门框边,微微一笑。

苏知玺径直进了观星阁,摇头:“无聊至极。”

原来这观星阁竟是一座书阁,从外看是一座精致华美八角宝楼,内部却是东西南北四处皆立着高架,高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用银子堆砌出来的墨香,苏知玺爱极了这样庸俗的雅致,行走在浮华的人世间才让他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傅九襄扫了眼沉迷在其中的苏知玺,伸手勾了勾他的耳廓,“好玩意还在上头呢。”

他带着苏知玺沿着楼梯往上走,越往上,空间越窄,楼梯的尽头是一片空阔的高台,高台不过八仙桌宽窄,四周空荡荡,站在高台上头,云雾缠绕在四周,往下看一眼,就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也分不清那片干净的白究竟是雪还是雾。

傅九襄转动着镶嵌在木梯处的青铜雕像,沉重的转动声缓慢响起,就见高台正中间竟然凹陷了一大块下去。

那凹陷处赫然放置着一个木匣子,用红绸完完整整地包裹着,傅九襄掀开红绸,打开被绸布盖住的木匣子,就见他从中拿出了一物,长七八尺状如圆筒,圆筒红木铸成,中空镶嵌着琉璃镜,三层厚。

“过来。”傅九襄朝苏知玺招手。

“早先年南邑同西洋邦交友好,这是西洋传过来的好玩意,叫千里镜。后来南邑断了海上之路,西洋也就没什么东西流进南邑了,如今想在南邑寻到这样一副千里镜可不容易。”傅九襄伸手举着千里镜放置在左眼,眯着右眼看了好一会,叹气:“西洋人果然会玩,咱们自个儿就没这种东西。”

他绕到了苏知玺身后,伸手将苏知玺环在了身前,替他举着千里镜,一边教他如何看,一边轻声道:“我没同西洋人打过交道,听我父王说,西洋人思想开明,手艺精巧,人人平等,西洋国是个桃花源之地。”

透过千里镜,苏知玺仿佛穿过了重叠弥漫的云雾,原本看不见的星子挂在天边明亮夺目,银汉迢迢,星河灿烂,漫天星辰争相辉映,好一副人间星河景,苏知玺胸腔震动,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假以时日,南邑必将也会有此等好物,南邑百姓不用羡慕任何人。”

“南邑的能工巧匠,未必做不出千里镜,不过是无人启发。”

“大公子好志气啊!”

傅九襄静了片刻,他空下来的一只手闲不住,抚了把苏知玺的长发,“大公子可看到星星了?本王没骗你吧。”

好了,这人正经不过片刻,又开始了。

苏知玺不愿搭理他。

“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苏知玺欲从傅九襄怀中挣脱出来。

傅九襄松松垮垮地环着他,本就没用力,苏知玺轻而易举就退了几步。

“大公子好薄情,玩够了好玩意,就不理人了。”

苏知玺斜睨了傅九襄一眼,这人油嘴滑舌,三句话两句半不正经,心里头的唯一点赤诚都被藏得见不得人的地方,唯恐被人瞧出了他的真心。

真是披了张好画皮。

苏知玺往前凑了几步,伸手轻飘飘地摸着傅九襄的脸,那只手最后停在了傅九襄的脖颈处,腕子上的小叶紫檀起起落落,碰撞出了叮叮当当的好声响,苏知玺眸子黑的发亮,薄唇轻启:“小王爷想我怎么理人呢?这样吗?”

说话间,苏知玺的手又往下移了一分,停在了傅九襄的衣襟处,他用力拉扯了一下衣襟,如兰的气息在耳边吞吐,这温热就像条蛇,滑腻腻的在身上游走,这是条会吃人的美人蛇,那双手点了点傅九襄的唇:“还是这样?嗯?”

“小王爷,风月事,我也不是不会,您若是喜欢这种调调,直说啊,雀奴来去赤条,若这张脸惹得小王爷挂牵,可真是荣幸之至了。”

傅九襄在心里骂了一声‘操’,他娘的阴沟里又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