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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钟伶

第5章 钟伶

书名:死间恶犬作者名:斑衣白骨本章字数:4573更新时间:2023-07-21 17:04:20

那辆耗油的二手车仅开了一次,叶初阳就把它停在地下车库角落里不再开了。边小澄打电话来约定会面地点时叶初阳说直接疗养院见,他和法西娅要坐地铁转公交,估计要折腾两个多小时。

边小澄那边嘀嘀咕咕了一阵,说:“叶博士,江总说要去接您,您在哪啊?”

叶初阳:“江总顺路吗?”

边小澄:“顺路,你说地址吧。”

叶初阳报上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店门叮啷一声,走进来一个穿着便装,但外套里面穿警服衬衣的男人,径直走向前台点外带。叶初阳看到了他,就朝他招手:“海阳哥。”

海阳一回身看见他们,就朝他们走过去,在叶初阳身边坐下,笑道:“你们现在才吃早饭?这作息不怎么规律啊。”

法西娅笑嘻嘻道:“还说我们呢,海阳哥你不也是现在吃早饭么。”

海阳道:“我今天要去外地办案,带点口粮路上吃。”

叶初阳自打海阳落座就专心吃饭,把三鲜包里的虾米一个个挑出来,他不喜欢吃虾米。海阳朝他看过去,在他脸上看了两圈,才道:“你怎么样?最近我太忙了,没时间去看你。”

一只只虾米挑起来太费劲,叶初阳索性把馅儿挖出来,道:“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海阳:“记得按时按点吃饭,你胃不好。”他又对法西娅说,“小娅,你提醒他吃胃药,别让他吃生冷的东西。”

法西娅点头:“放心吧海阳哥,我管他管得可严了,烟我都让他戒了。”

海阳抬手搂住叶初阳肩膀,道:“下个星期我和婧怡回家看我爸妈,你去不去?”

叶初阳道:“当然得去,你帮我给叔叔阿姨选礼物吧,我不知道该买什么,我把钱给你。”

海阳在他额角弹了一指头,笑道:“你还跟我谈钱。”

叶初阳笑了笑,偏头躲开了。

法西娅问:“海阳哥,海叔叔最近怎么样?”

海阳道:“就那样,每天上街巡逻,碰见流氓地痞也照追。轴了一辈子,不听劝。”

叶初阳:“叔叔还是在派出所做巡警吗?”

海阳:“对,我劝他早点退休,他不听。但也没几年了,到了退休年龄他不想退都不行。”

叶初阳的手机响了,是江瀛打来的,江瀛问他在哪里。叶初阳朝玻璃墙外看:“你到了吗?我在路边的早餐店,霞姐早餐。”

江瀛:“我看到你了。”

叶初阳挂了电话,海阳问:“朋友?”

叶初阳道:“才不是,我的投资人。”

店门叮啷又一声响,江瀛和边小澄走了进来,江瀛径直朝坐在玻璃墙边的叶初阳那一桌走过去,坐在叶初阳另一边,摘下墨镜往桌上一放,笑道:“海警官,好久不见。”

叶初阳挺意外:“你们认识?”

海阳的脸色冷肃了一些,道:“是有日子没见了,江总。”

江瀛拾起了被海阳忽略过去的问题,笑道:“我和海警官是老相识了,我不仅认识海警官,还认识老海警官。”

海阳冷笑道:“江总还记得我爸,真是有心了。”

江瀛道:“我当然记得,毕竟他对我有恩。”

叶初阳好奇地问:“什么恩?”

江瀛道:“十五年前我不小心从楼上跌下,是海警官的父亲及时叫来医生我才捡回一条命。”

海阳并不想让他说起这件事,就冷声道:“江总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江瀛悠然自若地看着他,笑问:“什么麻烦?”

海阳道:“听说你把你们公司前市场部经理姜子冲打伤了?姜子冲刚做完伤情鉴定,他左眼视力降到0.3,已经造成了永久性伤害。他要对你提起刑事诉讼。”

江瀛坦荡地就像踹了一脚猫猫狗狗,笑道:“没错,有这回事。怎么?海警官想念在我们是故交的份上,帮我料理麻烦?”

海阳笑道:“这件事闹得挺大,我可料理不了。你已经涉嫌故意伤害,还是自求多福吧。”

江瀛风度翩翩地点头微笑:“有劳海警官挂心。”

海阳按住叶初阳的肩,道:“我走了,有事打电话。走了小娅。”

法西娅:“再见海阳哥,路上小心。”

海阳走后,叶初阳招呼江瀛和边小澄吃东西,把一笼包子放在江瀛面前。江瀛坐的离叶初阳很近,发现叶初阳皮肤很好,又白又亮,细腻的毛孔连都看不见,五官也很是秀致,整张脸像白泥捏的一样。昨天第一次看到叶初阳,江瀛就觉得叶初阳的眼睛很亮,漆黑通透,黑白分明,和叶初阳对视就像被一道光晃了眼,他这双眼睛想必搁置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楚。

叶初阳没察觉江瀛正看着自己,又让边小澄再点些东西,并放言:“今天的早饭我请客。”

他铁公鸡一毛不拔惯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在滴血。

江瀛笑道:“第一次吃饭怎么能让叶博士请客,我请了,就当见面礼。”

边小澄机灵死了,听到这句话,立马去收银台结账。但又很快回来了,脸色有些忐忑:“江总,老板娘说叶博士这一桌已经付过钱了,是海警官付的。”

江瀛顿时冷下脸,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了。他都起范儿了,这个逼却没装成,他心里很不爽快。

边小澄机灵死了,立马想到办法为老板排忧解难:“江总,要不咱把隔壁桌的单买了?”

叶初阳闻言,觉得边小澄的提议真是神经病,哪有正常人上赶着给陌生人买单的?让他没想到的是更神经病的事在后头,江瀛竟然点头应允了,还说:“把店里所有人的单都买了。”

边小澄拿着钱包又去了。

叶初阳不能理解地问:“江总,你为什么帮其他人买单?”

江瀛笑道:“开心。”

叶初阳:......

他突然觉得,江瀛好像是有点问题。

吃完饭,叶初阳和法西娅上了江瀛的车,江瀛的是一辆SUV,比他那辆耗油低性能的二手车好了不知多少倍,一路拉的到了疗养院。疗养院开在郊外半山腰,被一片葱郁的树林包围着,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世外之地。

叶初阳走在甬道里,看到草坪上三三两两分散着穿白色病服的病人,他们散步、聊天、打乒乓球、跳绳、晒太阳,大多数人的行为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但也有个别者举着一朵蒲公英疯狂奔跑,或面对一颗树侃侃而谈。

他们在一栋粉白墙皮砌成的小楼里见到了齐院长,齐院长已经事先知晓了他们的来意,因为这次有江瀛作陪,所以叶初阳和齐院长的交涉顺利很多,江瀛最后以‘再给疗养院建一栋楼’拿下了这场谈判。

双方口头协定后,齐院长把他们领进了办公室,拿出一份病人名单,道:“小叶啊,这里面都是比较符合你要求的病人,后面有他们的病例,你看看。”

叶初阳接住资料,一目十行地看了下来,迅速锁定一个感兴趣的目标:“齐院长,这位叫做钟伶的病人患有妄想症是吗?”

齐院长道:“钟伶?对对对,她已经在这儿住了两年了,情况一直不见好转,是我们团队一个棘手的难题。”

叶初阳:“我能见见她吗?”

钟伶住在住院部三号楼一间病房,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即将到钟伶的病房时,江瀛忽然说:“齐院长,我出去打个电话。”随后江瀛下楼了。

齐院长推开701号病房门,道:“小叶,这就这间。”

叶初阳走进去,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在病房里焦躁地转来转去,手里端着一杯水,把杯子里的水泼洒到墙上和床上。她就是钟伶,她留在资料里的照片是一张容长清秀的脸,此时脸上血肉枯瘪了,瘦得露出骨相。

“齐院长,着火啦,好热,赶快救火啊。”

钟伶急慌慌道。

齐院长道:“火势不大,已经被扑灭了。你先坐下,不要慌。”

钟伶老老实实坐在床尾,但神色依旧不安。

叶初阳走进去想跟她对几句话,但钟伶只恍恍惚惚地在房间里乱看,指着墙角说:“又烧起来了,赶快扑灭啊!”

说着,她抱起茶壶把水全都洒在墙角,又掀掉被单来回在墙角扑打。

齐院长道:“她不会和你交流的,她一直都陷在自己的回忆里。”

叶初阳离开病房,道:“齐院长,麻烦你简单说一下她的情况。”

齐院长道:“行,到我办公室说。”

两人回到办公室,在茶桌两端落座,齐院长道:“钟伶很可怜,她的父母和未婚夫都在一场大火中遇难了。”

叶初阳:“大火?”

齐院长:“对,就在她和未婚夫举办婚礼当天,婚庆公司用的劣质电线烧了起来,酿成大火。钟伶的父母和未婚夫都被烧死了,还有两个亲友宾客,一共死了五个人。钟伶的精神从那天起就出现了问题,直到现在,她还一直停留在婚礼当天。”

叶初阳:“但您说她患有妄想症。”

齐院长:“她时常自言自语,自导自演,一会儿扮成未婚夫,一会儿扮成父母,一会儿扮她自己,把那场没完成的结婚典礼完成了一次又一次。我知道,你想说她这样的情况更像是人格分裂是吧?但是不是的,按我多年的经验来看,钟伶虽然扮做已故的父母和未婚夫,但是她不认为自己就是他们,她还是能准确说出自己的名字。我问她父母在哪里,她也会说去世了。人脑太复杂了,哪一环节出了问题都能引起连锁反应,钟伶的情况很特殊,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

叶初阳问:“有人来看过她吗?”

齐院长道:“她的其他亲人都在外地。有一个姓范的律师经常来看她,是她的朋友。除了他就没什么人了。”

叶初阳想了一会儿,道:“齐院长,我想为钟伶女士采样,您能联系到这位范律师吗?我想征得他的同意。”

齐院长道:“我有他电话,我问问他。”

齐院长给律师打了通电话,律师说电话里说不清楚,马上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齐院长和叶初阳闲扯几句闲篇,忽然问:“小叶,你和江瀛是什么关系?”

叶初阳道:“江总是我的投资人,我的项目就是他在资助。”

齐院长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叶初阳想起江瀛暴戾地扇了表姑一巴掌,江瀛任性地想要帮陌生人买单,觉得江瀛种种行迹也算得上行为异常,便问:“齐院长,江总说他也是您的病人,这是怎么回事?”

齐院长道:“你见江瀛平时彬彬有礼的对吧?其实他很容易受刺激,但凡他受了刺激就会变得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还有轻生的举动。”

叶初阳一惊:“轻生?”

齐院长叹了声气:“据他家里人说,上个月十七号,那时都已经凌晨了,江瀛本来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忽然爬起来要跳楼,要不是他家里人及时发现,现在人已经没了。”

叶初阳:“不是梦游吗?”

齐院长摇摇头:“不是,他当时应该是清醒的,被拦下后没有伴随攻击性的举动,所有梦游症患者被叫醒后都会攻击叫醒他们的人,但是江瀛没有,他只想寻死,所以我认为他不是梦游。”

叶初阳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齐院长皱眉,深思,答非所问道:“应该和他童年时期的一件血案有关。”

叶初阳问:“什么血案?”

齐院长摆摆手,不愿意多说。

门被敲响了,一名护士道:“院长,范律师来了。”

范律师长得很端正,带着金边眼镜,斯斯文文彬彬有礼,还给齐院长捎来了家乡的腊肠,为人很精明。齐院长说明了叶初阳的来意,范律师一听或许有利于钟伶病情好转,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离开办公室去看望钟伶,临走前给了叶初阳一张名片。叶初阳看过名片才知道范律师叫范云溪,在本市有名的翰星律师事务所工作,颇有名望。

齐院长道:“这个小范心挺好的,朋友当到他这份上算是到头了。”

叶初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约定明天来为钟伶采样。齐院长心细,让助理去草拟一份承诺书,待会儿他和范云溪都签上字,以免日后出现纠纷。草拟承诺书需要时间,叶初阳在办公室里待得无聊,四处走了走,走到落地窗边往外看,看到一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的绿草地,那些病人们都已经被看护送回房间里,所以草地上只有一张长椅,长椅上只坐了一个人,是江瀛。

江瀛坐在长椅上,摊开双臂搭在椅背上,仰起头闭着眼,脸朝向碧紫蓝天,阳光落在他身上泛起一团团光雾,每寸皮肤都在闪闪发亮。他像是察觉到了自己被人长久地注视着,于是抬头朝办公楼方向看了过去,视线透过一扇落地窗,落在了叶初阳眼睛里,朝着叶初阳笑了笑。

叶初阳看着他,难以想象眼前这优雅懒倦的男人曾在一个月之前企图跳楼自杀,似乎他的脑海中潜伏着一重重不为人知的危险的动机......

江瀛看了他半晌,回过头,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唇角忽然挑出一丝笑容。

叶初阳循着他的视线向右看过去,顿时就愣住了。

江瀛面朝一座住院楼,就是钟伶所在的那栋楼,钟伶病房里开了窗户,窗户对着草坪,从江瀛和叶初阳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钟伶房间的窗户,也就能透过窗口看到里面正在燃烧的赤红的焰火。

钟伶的房间起火了,而江瀛正看着窗户里跳跃摆动的火光,一簇红色的火苗落在江瀛的眼睛里,静静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