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集

方媛家里兄妹两人，由寡母抚养长大，哥哥刚成了家还没有孩子，哥哥和嫂子都在暖瓶厂上班，母亲退休前在也在轴承厂工作，退休了就让方媛接了班。一家四口住在两间小房里，哥哥嫂子一间，方媛和母亲住一间。

方媛的母亲一入腊月就回了保定老家去看她姥姥了，这样林素云才得以借住几日。

林素云把家里的没吃完的粮油都带了过来，在什么都凭票供应的年代，一家人还有为多吃了少吃了闹意见的，何况是多了一个外人吃饭。

“小林，你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有什么打算啊？”饭桌上，方媛嫂子问。

“我想再找个工作。”

“你这被开除的，可不好找。再说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哪儿也不招工啊。”

“我过年之后就去找找，不行的话，看看能不能做个保姆。”

“那你是得在我家住到年后了？”方媛嫂子停下筷子问。

林素云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可是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方媛连忙接口说：“嫂子，咱妈现在也不在家，就让素云跟我挤挤，这段时间我会多给家里交点生活费。”

林素云也看得懂眉眼，连忙接口说：“我也得交生活费，不能白吃不住，嫂子您看家里有什么活，您都吩咐我去做，反正我也是闲着。”

方媛嫂子脸色立刻便多云转晴了，又假模假式地说了句：“你也怪不容易的。”

她想了想又说：“你现在这种情况，不如找个人家嫁了。我有个表哥在矿上上班，过年回来，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你那表哥都三十好几了，小林还是小姑娘呢。”方媛的哥哥插嘴说。

“岁数大怎么了？我表哥挣的比你多多了！哎，小林你觉得怎么样？”

“我还小呢，还不到法定的岁数呢。”

“那怕什么，先跟着他去矿上，等岁数到了再去补个证呗，这种事多了去了。”

林素云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支吾了几句便埋头吃饭，只吃饭，也不敢伸筷子去夹菜。

“小林，你吃菜啊。”方媛的哥哥见她只吃饭不吃菜，殷勤地给她夹菜。

嫂子瞪了他一眼说：“人家吃菜不会自己夹，还用得着你献殷勤？”

“大哥，我自己来。”林素云说着便夹了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炒白菜。

第一天寄人篱下的日子，也当真是一言难尽。

夜里，和方媛挤在一张床上。

“媛媛，我应该给你嫂子交多少生活费合适？”

“交什么生活费啊，我嫂子那人贪得无厌，你给她多少钱她都不满意，你带来那么多米和油，还有吃的用的，且吃一段日子呢！”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还得住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

“唉，到时候再说吧。”

两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半懂不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在黑暗里沉默地躺着。

“哎，素云，白天来找你的那个男的是谁啊？模样挺气派的。”

“就是一个普通的朋友。”林素云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起齐景昌，脸竟然有些微微地发热。

“唉，那男的长得真好，咱要是能找一个那样的对象就好了！哎，素云，那个冯春不是好像是对你有点意思？他爸好像是给什么首长当司机，没准儿能帮你找份工作呢。”

“哪儿有的事儿啊，别瞎说！”

“就算他追你，你也不能答应他。他那小矮个，跟个小土豆似的，根本配不上你！你要找就得找个今天白天那样的男人，才跟你般配！”

“哎呀，你讨厌！又瞎说！”林素云被她说得羞恼，伸手呵她的痒。

两个姑娘笑闹了一番，就各自睡去了。

接下去几天的日子，林素云住在方媛的家里，每天尽量帮着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她手脚麻利，人也乖巧，虽然偶尔还要看方媛嫂子的脸色，但也算无风无浪。

方媛还是三班倒，这天又轮到夜班，方媛的哥哥到朋友家喝酒去了，嫂子吃了晚饭也出去打牌去了，她第二天上中班，不用早起，打牌会打到下半夜。

林素云一个人收拾好早早地就睡下了，院里很静，她有点害怕，便从里面插上了房门。

刚迷迷糊糊地睡着，就听见门咔的一声，她一个激灵醒过来，看着门口。过了一会儿，门又响了一下，似乎是有人试图拨开插销。

“谁啊？”林素云装着胆子问。

“哦，是我。你开开门，我找个东西。”门外传来方媛哥哥的声音。

这么晚了，找什么东西呢？林素云心里疑惑，可是住在人家家里，也不好不开门，便说：“大哥，那您等一下。”

她起床穿上棉衣棉裤，拉亮灯，趿拉着棉鞋便去开门。

门开了，方媛哥哥站在门口，他一身酒气，看样子是喝了不少。

林素云后退了一步，把方媛哥哥让进来。“大哥，您找什么啊？”话音刚落，冷不防就被人拦腰抱住！

“我找你！”那个男人说着便把她压倒在床上，撕扯着她的衣服。

林素云拼命的挣扎，却怎么也推不开他，眼看着衣服就要被撕扯开了，她急中生智叫着：“嫂子，嫂子救我！嫂子！”

男人一惊，她趁机用头顶狠狠地撞向他的鼻子，用力一推，从他的压制中挣脱了出来，然后夺门而逃。

逃到院子里，她感到那男人追了出来，她也顾不上提鞋，裹着被他撕扯开的衣服便跑到街上，她顺着大街跑了一百多米，确认没有人追赶，才停下来。

寒冬腊月的夜晚冷极了，林素云冻得瑟瑟发抖，她身上只穿了贴身的小棉袄，大衣都没穿。她抖着手扣上棉袄的扣子，发现扣子还少了一个，估计是在刚才厮打时被扯掉了。又提上棉鞋，脚上连袜子都没穿，脚后跟冻得生疼，还好穿了鞋。

林素云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漫无目的地走着。出了这样的事儿，方媛的家是肯定回不去了，她或许可以暂时到以前的邻居赵婶儿家先混一晚上，可是明天要怎么办？

热泪流在冰冷的脸颊上，她擦了一把，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胡同口，前面不远就是那个叫齐景昌的男人的家。

林素云犹豫了一下，转身走进了胡同，来到那扇才离开不久的大门旁，伸手拍了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