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齐景昌买猪肉的时候，看见街边上有卖糖瓜的，想了想便称了半斤，又买了年画和红纸。这些年，一个人过日子，过年对他来说就是怎么收账，怎么上下打点，没什么其他的意义。可是今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因为家里有个小人儿正等着他买肉包饺子呢。

而这会儿，那个小人儿正扎着围裙，拿着抹布认真地擦着桌角床头。那细细的小腰身弯着，从背后看像是一把就能握过来，她得多瘦啊，齐景昌看得心痒痒，真想伸手摸摸。本来他是想帮忙的，但是林素云非不让，他也只能抄着手站在一边看着。

突然他听到林素云说，“这是什么呀？都落灰了。”

齐景昌一看，这个小女人手里正捏这一个东西，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要命的是那东西竟然是一个用过安全套！估计是很久之前用过的，不知道是怎么没收拾干净，掉床底下了。

他赶紧说：“别动，赶紧放下，脏！”

林素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齐景昌，又看了看手上的那个东西，还是放下了。“这好想是个气球，我去再打盆水把它洗干净。”说完便端着盆去院儿里打水了。

齐景昌连忙跑到床边，低头认真地检查了一下床底下，确认在没有任何其他可疑的东西了，才松了一口气。他打开炉盖子，用炉钩子勾着那个安全套丢进炉膛了。

“哎，你怎么给烧了呀？”端着水进来的林素云正看见了这一幕。

“那个，它，它破了，不要了。”

“我刚才看还好好的呢。”林素云有些疑惑地问。

“呃，破了，真的破了。”

“哦，那好吧。”林素云也没有再追问，继续打扫房间。

齐景昌看着这个忙碌着的小女人，唉，她还真是什么都不懂！要是林素云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流氓？呵，他可不就是个流氓嘛，暗地里做手脚让人家小姑娘无家可归，到底是把她弄到了自己身边了。可是接下来要拿她怎么办？他还没想好。也不想那么多了，反正这会儿他心里很舒坦，非常舒坦。

“昌哥，都收拾好了。”林素云把洗干净的抹布抖开搭在屋角的一根绳上，对齐景昌说。

“你叫我什么？”

“昌……哥，行吗？”

“行。”齐景昌轻笑一声回答，又说，“走吧，咱包饺子去。”

冬天太阳落得早，就剩下墙头上的那一抹残红，厨房里掌了灯，昏黄的灯光下，映照着两个忙活的身影。

齐景昌拿着刀在案板上剁饺子馅儿，侧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女人，只见她一下一下地在面盆里和着面，小胳臂还挺有劲儿的，垂着眼，鼓着嘴，嘴里应该是含了一块糖瓜，脸蛋儿上顶起一个小鼓包，煞是可爱。

“糖瓜儿甜吗？”齐景昌忍不住问。

小丫头偏过头，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那块糖瓜拨到嘴中间含着。

“甜吗？”他又问。

这一次，那小丫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抿嘴一笑。看着那弯弯的眉眼和嫣红的小嘴，齐景昌只觉得心里突的一下，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还从来没有在哪个女人脸上看到过这份娇媚，那是浑然天成的，没有半点矫揉造作。这个女人就像一颗小糖瓜，让人忍不住想含一含，嚼一嚼，然后吞到肚子里。

齐景昌转过脸，暗暗吁了一口气，手中的刀在案板上剁得更快了。

饺子出锅了，白菜猪肉馅儿的，冒着腾腾的热气，端上桌，摆上蒜酱，再盛上一碗饺子汤，原汤化原食，真美。

林素云坐下，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不是有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吗？反正已经决定留下了，这个地方就权且作为她的家吧，这个男人就算她的东家，她以后好好干活就行。

自从父亲离开后，她还没有一次踏踏实实地吃过一顿饺子。这饺子真好吃，齐景昌调的馅儿。以前吃的饺子馅儿都是散的，这个饺子的馅儿却是成丸的，没别的原因，肉多呗。

这份工作还不错，这个东家也不错！

“昌哥，您是干什么工作的？”吃饱喝足的林素云，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跟齐景昌闲聊着。

“没工作。”

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工作的。林素云想了想，又问：“您多大了？”

齐景昌笑了笑回答：“三十一。”

“那您怎么也不成个家啊？”林素云问完，好一会儿没有听到齐景昌的回答，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改口说：“我给您泡壶茶。”

“不喝了。把桌子收拾好，等会儿我要写字。”

林素云答应着，把桌子擦了又擦。齐景昌拿出买来的红纸，用小刀裁成正方形，又从柜里拿出笔墨。他铺好纸，提笔写了一个福字。笔力苍劲，铁钩银划，配上他温润的外表，便如裸岩托起的玉树，锦绣包裹的锋芒，那样既和谐又冲突，震撼着林素云。

“你……真好看。”

“嗯？”

“我是说你写的字真好看。”

齐景昌微微一笑，把那几个写好的福字拎起来，“晾干了，明儿就可以贴起来了。”

林素云接过字，欢欢喜喜地放到斗柜顶上晾着。齐景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坐在桌旁静静地翻看着，又在上面不停的写写画画。

林素云则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用裁下来的红纸头剪窗花。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只有翻书的声音，和剪刀划破纸张的声音。她其实也不太会剪窗花，最会剪的就是“双喜字”，果然剪出了一个双喜字。她开心地把作品展开，铺在桌上。

“你打算把这个贴窗户上？”齐景昌突然开口问。

林素云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想把这双喜字揉了扔掉，却被齐景昌先一步拿在手上。

“我剪着玩儿的。”林素云连忙解释。

齐景昌也不说话，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把那个双喜字夹在书里，语带揶揄地说：“留着吧，万一哪天用上了呢。”

一句话说得林素云更加不自在了，只垂着头，搓着手。而齐景昌还是一言不发地在本子上写着画着。她觉得一阵无聊，以前有班上，下了班有的时候还可以去找方媛一起在街上逛一逛，到邻居家看看电视，或者在家里打打毛衣。现在只能和这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其实连大眼瞪小眼都没有，人家根本就不看她。也是，他根本看不上她这个柴火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