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内官

“万岁爷，内十二监正五品以上的内官等着万岁爷接见。”

送走了杨廷和之后，朱厚熜擦了擦汗。

和杨廷和这样的内阁首辅交锋，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杨廷和看起来长得和气，甚至有些小帅帅，但威严真的不是说说的。自己身为皇帝，面对杨廷和的时候都有巨大的压力。

礼不可废？

杨廷和连自己叫兴王为“父王”，都以“礼不可废”来直接反对。态度很是坚决，丝毫没有退让的余地。

其实朱厚熜有些时候理解杨廷和，有些时候是真的不理解杨廷和。现在又不是汉唐时期，相权可以和皇权对抗。自从朱元璋废除丞相之后，明朝的皇权已经很是稳固。而且朱厚熜又不是几岁的孩子，需要朝臣辅政。相反朱厚熜已经14周岁，在古代这个年纪已经是可以顶门立户。

因为十四周岁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你能够娶妻，那么就已经是大人。放在皇帝身上，皇帝如果可以娶妻，那么就表明完全可以亲政。如果皇帝小的时候有辅政大臣，那么皇帝结婚之后，辅政大臣就需要把权力让出来。也就是说朱厚熜现在这个年龄，是不需要什么辅政大臣的，可以直接亲政。杨廷和是正德朝的内阁首辅，本来跟新皇就会有芥蒂。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杨廷和是正德皇帝的老师，又是正德朝的内阁首辅，新皇怎么会喜欢杨廷和。看看正德皇帝登基之后，是怎么对待老爹留下来的几名内阁大佬。为了打压那些老臣，正德皇帝可是放出了刘瑾这样的恶犬，狠狠地收拾了一番朝臣。等解决了那些老臣，把权力归拢到自己这里，然后解决了刘瑾。杨廷和是经历过正德朝早期的朝政动荡，怎么会如此强硬的反对新皇的意见。

难怪历史上大礼仪之争，会那么的热闹。

杨廷和要压制朱厚熜？

朱厚熜并不是很相信这个说法。杨廷和拿什么压制新皇，拿什么对抗皇权？朝臣又不都是杨廷和的亲戚朋友，目前的朝臣当中还有一大堆不服杨廷和的人。不过政治本来就是复杂的，杨廷和此人也是复杂的。历史上的大礼仪之争，到了最后已经不是真正的礼仪之争，而是成了义气之争。杨廷和可能是真的没想过要压制皇权，但他肯定是想过让皇帝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杨廷和到底怎么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朱厚熜还真是无法判断。

“黄伴，我们真的回不去安陆了。”

“万岁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大明朝的皇帝，怎能说这种话。是杨大人又给万岁爷难堪了吗？”

黄锦大惊失色。

还以为杨廷和又给朱厚熜下马威。

朱厚熜本来已经更衣，准备去见那些内官，听到黄锦的话，停下道：“黄伴，这种话不能往外说。杨介夫乃朝廷柱石。朝廷现在不能没有杨介夫，内廷绝对不能传出这种话。”

朱厚熜算是警告一下黄锦。

虽然对于杨廷和有不满，但朱厚熜现阶段还是要倚重杨廷和。朱厚熜需要杨廷和这种内阁首辅，帮自己稳定朝政。一旦杨廷和不干了，朝廷大乱都是有可能的。因此朱厚熜是绝对不能同意自己人口中传出对于杨廷和不满的声音。

“是。”

“乳母和陆炳他们到了哪里？”

“明天可以进宫。”

“你好好安排一下，别委屈了他们。还有，你去找朱宸，让他从锦衣卫找一个武艺高强、懂点兵法的，给陆炳当先生。”

“是。”

黄锦紧跟着朱厚熜，脚步都不一样。

作为贴身跟着朱厚熜的伴当，随着朱厚熜正式登基为帝，身份已经完全不一样。朱厚熜登基之后，第一个任命就是黄锦。

任命黄锦为御用太监。

一步登天。

本来黄锦只是跟着朱厚熜的伴当，在兴王府都没有什么具体职务。来到了京城，在内廷更是什么职务都没有。但不着急，皇帝喜欢你，怎么都可以。朱厚熜一句话，黄锦就成为了正四品的御用监太监。

这只是第一步。

所有人都知道，黄锦必然会分管内十二监当中的一个，成为其中的掌印太监。要不是黄锦这段时间一直是跟着朱厚熜，内官当中早就有人开始投靠黄锦。

“臣等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品级的宦官，那都是跟大臣一样。

见到皇上的时候，都会称臣。皇帝面对他们，也会说“厂臣”、“内臣”。在明朝宦官很多，估计是整个中国历史上宦官最多的年代。

不说别的，有品级的宦官人数就非常多。

在明朝只有正四品的宦官才叫太监，在明朝太监并不是人们常说的宦官，而是高级宦官才能够得到的一个官阶。内十二监当中最高是掌印太监，以及辅佐掌印太监的太监，都是正四品官员。再往下就是左右少监，是从四品的官阶。少监往下就是左右监丞，为正五品。

这些都是内官当中的高级宦官。

朱厚熜这一次是为了认识他们。不少人心里是七上八下，不知道新皇会怎么对待他们。宦官和大臣不一样，大臣是靠着家族、靠着师生同窗关系，甚至是靠着志同道合，再不行也是靠着自己才华立足于朝廷当中。

但宦官是无根飘萍。

只能是依附在皇权，也就是说宦官的生死荣辱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平身。”

稚嫩的声音，但这些宦官没有一个不是战战兢兢的。新皇信任他们，他们才能够保住现在的位置。如果新皇不信任他们，在这里的一大半人都要赋闲在家。

“朕初登大宝，认识一下各位厂臣，未来还要倚重在场厂臣。”

“臣等惶恐。”

“御马监太监杜甫、孙洪何在？”

“臣在。”

御马监的两个重要太监，都是正德朝非常受宠的太监。一个是大约五十来岁，一个是六十多岁，特别是五十多岁的太监身材魁梧，犹如军人一般。

那是因为御马监还管着天子亲军二十六卫当中的四卫。天子亲军二十六卫，加上三大营到了现在已经大部分都没落。还保持实力的，也就是锦衣卫，以及御马监控制的禁军四卫部队。

御马监正是因为控制这四卫部队，所以御马监的太监不少都是孔武有力。

“朕今任命张佐担任御马监掌印太监，望杜大人和孙大人好好辅佐。”

司礼监和御马监，这是二十四衙门当中最重要的两个机构。

司礼监不用说，这可是掌握批红权力的部门。内阁票拟的东西，没有司礼监的批红，就无法实施。而御马监，发展到现在权力非常大，在经济上可以插手，还掌管着天子亲军当中的四卫。

司礼监和御马监掌管政军两个最重要的权力。

所以登基第一天，朱厚熜就任命张佐担任御马监掌印太监，把亲军四卫掌握在自己手中。

“臣定竭尽全力辅佐张大人。”

杜甫和孙洪哪里敢说不。

按照惯例，他们这些御马监太监，在皇帝驾崩之后，是最容易被清理的。明朝发生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按照惯例皇帝驾崩之后，这些太监先被降级，从太监降级为少监。等新皇开恩，才能够重新恢复太监职务。如果新皇不满意，那么只能是赋闲在家。

现在朱厚熜没给他们降职，反而让他们跟着张佐，这是大好事情。谁不知道张佐是兴王府内官之首，是朱厚熜老爹兴王的伴读太监。

未来必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选。

能够跟着他，说不定是好事情。

“魏臣。”

“臣在。”

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彬是最紧张的。

正德皇帝活着的时候，魏彬风光无限。可是现在却是胆战心惊。因为魏彬得罪了太多人，和他关系好的江彬、钱宁这些正德朝的宠臣都被杨廷和抓住，现在都在监狱里面。

魏彬之所以没有被杨廷和抓住，是因为魏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杨廷和没有权力抓他。再说抓住江彬的时候，没有魏彬的配合，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可是新皇登基，这些大臣估计是不会放过自己。

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朱厚熜。

“好好做事，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倚重你。”

“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魏彬大礼参拜，带有哭腔的表决心。

朱厚熜心里好笑。

魏彬风光十多年时间，虽然比不上当年刘瑾那么风光无限，但也是权倾朝野。威风的时候，内阁大佬面对魏彬都要退避三舍。果然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一群不要脸皮的。说跪下就跪下，说哭就哭。

其他那些太监看到魏彬这个样子，心中都是佩服。魏彬这种级别的太监，为了给新皇表决心，真是什么都干。甚至有些太监心里羡慕，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个机会。如果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也一定会跪下表决心。

“魏臣，快起，朕相信你。”

“臣，臣见到皇上天颜，实在是太激动，无法控制自己，望皇上恕臣失礼。”

“朕恕无罪。”

“谢皇上大恩。”

魏彬表演完了之后，默默的站在了原来的位置上长长的舒口气。只要新皇不嫌弃自己，只要新皇愿意保着自己，那么杨廷和他们就算是跳的再高又能如何？

魏彬暗暗发誓，等自己得到新皇的信任，这些阁臣要一个一个修理他们。杨廷和这些混账东西，抓江彬的时候，一个个说的好好地，说绝对不会迁怒内官。可是等江彬被抓了之后，立马是翻脸不认人，实在是不当人子。

“谷大人、韦大人、张大人。”

“臣在。”

谷大用、韦霖、张锦三个人站出来。

这都是正德朝的权阉，一个个都是正四品的太监品级。正德皇帝活着的时候，任何一个出去朝臣都要思量再三。像朱厚熜这样的藩王如果碰到他们，那更是紧张的睡不着觉。但现在他们这些权阉都是战战兢兢。

皇位更替的时候，皇帝宠臣是最担心的一批人。因为新皇登基之后，第一个要清理的就是这些先帝宠臣。

“卿等不辞辛苦，来安陆接朕，这是大功。朕已经和杨大人谈过，准备奖励你们的功劳。朕准备任命谷大人为秉笔太监，韦大人负责东厂，张大人担任御用监掌印太监。不过杨大人认为兹事体大，最好和阁臣商量一下。这几天会有结果。”

“谢皇上大恩。”

几个人心中大骂杨廷和。

他们去接朱厚熜，不就是为了升官。你杨廷和凭什么阻挡。能够完成接驾，本身就是大功劳，就应该奖赏。

“今天朕认识了大家，以后有时间再和大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