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教诲

内阁、大九卿、小九卿、督察院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监察御史、六科。

朱厚熜登基之后，第一次和这些人见面。有人高兴，有人得意，当然也有人失意。甚至不少人想要看杨廷和的笑话，因为很明显新皇和杨廷和第一次简单的交手，新皇大获全胜。

六部几个尚书，好几个都直接倒向了新皇，支持新皇嫡系吏部尚书袁宗皋举荐的左都御史。虽然只是很小的事情，但在那些大臣看来，这就是最典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杨廷和这个内阁首辅开始失宠。

蒋冕心情沉重。

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刚刚卸任的督察院左都御史陈金的家里。陈金是蒋冕的岳父，蒋冕续弦娶得陈氏就是陈金的女儿。蒋冕来到，陈金家里的下人立马是带到了书房。

“敬之，来坐。”

蒋冕看到自己前面已经有茶杯。

知道陈金等着自己过来。蒋冕坐下来，陈金道：“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金面对蒋冕这个女婿，一点没有因为女婿是内阁阁臣，就有所不一样。因为陈金本人资历很深，比现在所有的内阁阁臣资历都深。这些年在地方上兜兜转转，不知道带兵镇压过多少农民起义。正德初年的时候，陈金就是正二品的右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的大佬人物，镇压了苗民，升任为南京户部尚书，接着迁为左都御史。因为母丧，所以丁忧，才没有就任左都御史。后来江西、福建民乱，正德皇帝再次想起了陈金，所以又征召陈金解决。两广出现民乱，陈金再次总督两广军务。陈金这种在地方手握重权，发号施令的人，真的是没把多少人放在眼中。

在大明朝，文官和武官泾渭分明。

文官都是读书人，武官则是大明朝的勋贵。文官负责朝政，武官负责军队事物，本来几乎是互不干涉，又是互相制衡。可惜土木堡之变明朝大军全军覆没，京城都变得危急。于谦以兵部尚书保卫京城，结果是兵部对于军队的控制迅速上升，反而让原来控制军队的五军都督府实力大减。之后开始大明朝的文官牢牢地压制着武官，兵部代替五军都督府，文官开始彻底瞧不起武官。甚至一些武官，有了功劳面对文官也要唯唯诺诺，不敢得罪文官。

看看现在明朝军队打仗。

那都是文官挂帅，很多都是以右副都御史或者是右都御史的身份总督地方，统领军队打仗。在文官当中，这些有军功的文官，也就是能够带兵打仗的文官地位有更加特殊。这些人在朝廷，就算是御史也很少找他们麻烦。因为他们既是文官，又可以统领军队打仗。真正能够上马冠军，下马可入阁的大佬。

陈金就是如此。

资历深、能力强，以太子太保的身份担任左都御史。把原来督察院的左都御史变成了傀儡。别看蒋冕是内阁阁臣，就算两个人不是岳父和女婿的关系，陈金也可以不给蒋冕面子。

更何况他还是蒋冕的岳父。

“吏部尚书袁宗皋举荐石珤担任左都御史。”

“你呢？”

“大理寺卿赵鉴。”

“其他人呢？”

“维之（毛纪）举荐了乔宇。”

“最后是石熊峰（石珤）担任了左都御史，对不对？”

“是。”

蒋冕泄气。

做事情太难了。杨廷和和自己，不就是想多为大明朝做事情，怎么就这么困难。不管是毛纪推荐的乔宇，还是自己推荐的赵鉴，那都是很有能力的大臣。

任何一个人成为左都御史，督察院的工作都能够做的很好。更重要的是，左都御史这个位置真的很重要。在大明朝政治体系当中，督察院的地位非常高。谁掌握了督察院，谁就能够掌握朝廷的舆论。这对于杨廷和下一步的新政更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掌握了左都御史这个位置，才能够掌控舆论，继续推进新政。

可是怎么就失败了。

“杨介夫（杨廷和）天纵奇才，没有处理过具体事务，入阁之后却做的比谁都好。先帝在的时候能够稳住朝局，能够梳理经济，杨介夫功不可没。可杨介夫欺皇上年幼，想要独揽朝政，必将晚节不保。”

陈金摇头。

直接说杨廷和。

蒋冕皱眉，看着陈金道：“岳父，杨介夫并不是一个贪恋权位之人。然现大明朝危机重重，要革除弊政，推行新政。若要中兴大明，非杨介夫不可。可独脚难行，独木难支，孤掌难鸣，欲做事需帮手。杨介夫只不过是想要提拔志同道合之人，一起革除朝廷弊政，一起中兴大明，仅此而已。”

“这就是独揽朝政。”

政治上，就算是父子也会有不同的看法，最后出现争执。更何况是岳父和女婿之间。

两个人对于杨廷和的看法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毕竟是岳父和女婿，就算政见不同，也不好完全闹翻。所以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陈金叹口气道：“敬之，有时间劝劝杨介夫。天子年幼，然观之非常聪慧，不要欺天子年幼。杨介夫想要做任何事情，完全可以和陛下商量。陛下同意，那么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半功倍。陛下不同意，可以慢慢的说服陛下。欺天子年幼，是权臣才做的事情，必然会被天子记恨，会让自己晚节不保。历朝历代，有几个权臣能全身而退。”

“我会的。”

蒋冕是臣子。

从小学的就是君君臣臣，学的就是如何忠君爱国。

因此并没有想过和皇上对抗。只不过蒋冕他们作为读书人，皇上做错事情的时候，规劝皇上是他们的责任。当然皇上才刚刚登基，还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如果说有比较担忧的事情，那就是新皇对于宦官的态度。到现在为止，新皇都没有完全表现出自己对于宦官的明确态度。但这些还不足以蒋冕他们跟皇帝对抗。蒋冕也不希望杨廷和被皇上记恨。

杨廷和的政治主张，得到了蒋冕的欣赏和支持。大明朝的内阁首辅，越到后面权力越大。甚至嘉靖朝中后期开始，内阁票拟基本上掌握在内阁首辅手中。但现在的内阁首辅还没有那样的权力，内阁票拟大家还是要商量。几个内阁阁臣商量，拿出最后的方案之后，才会进行票拟。

因此蒋冕这个位置，并不是杨廷和的跟屁虫，杨廷和要怎么做就怎么做。相反作为内阁阁臣，蒋冕的权力是很大的。但蒋冕因为欣赏杨廷和，支持杨廷和的主张，所以在内阁一直是鼎力支持杨廷和。

“岳父，你突然之间为什么要选择致仕。你今天突然致仕，让我们都措手不及。”

蒋冕很疑惑。

陈金的年纪的确是很大，但也用不着这么着急致仕。陈金的身体其实不错，还能够混两三年。

“自己选择致仕，总比被人踢走好。”

“岳父…………”

陈金摆摆手。

道：“杨介夫动作太大，野心太大。杨介夫以为自己坚持的，自己要做的事情都是对的，自己要做的事情对于大明朝最好。他的确是奇才，大明历史上都少有的奇才，但却太自负。一旦有人反对，那么都要踢走，都变成他的政敌，甚至连天子都敢硬顶。他的自负，他的自以为是，用好了说不定真的能够革新大明朝。但也有可能把大明朝拉入更严重的境地，他自己也很难脱身。”

蒋冕对于陈金说的不是很同意。

杨廷和怎么会把大明拉入更严重的境地。杨廷和会成为大明朝的改革家，会成为大明朝的中兴功臣。杨廷和的新政，一定会让大明朝重新换发生机。

在蒋冕看来，要中兴大明非杨廷和不可。

看到蒋冕的表情，陈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蒋冕已经是内阁阁臣，有了自己的判断，有了自己的政治主张。连蒋冕的老爹都不可能撼动蒋冕的想法，更何况陈金只是岳父。

因此陈金立马开始说其他方面。

“岳父，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老家？”

“既然都致仕，就不需要磨磨蹭蹭。也就几天时间，等收拾好了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