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口蹄疫

哈？

周桐愣了一下。

“少爷，你跑吧。”

青草小脸胀的通红，仿佛下定了多大决心是的，又重复了一句。“少爷，青草刚刚来的时候已经打探过了，从咱们周家堡到长安不足百里路，但月余就能走到。”

“你瞧，现在刚好周围没什么人，趁着夜色走，一晚上不停的话，说不定真能逃掉。只要到了长安，青草就去做工，一定不让少爷吃苦。”

青草掰着手指头，一板一眼的说着自己精心勾勒的小计划。

周桐咧了咧嘴，忍了好半晌才没有告诉青草从地图上来讲，他们所在的陈仓的距离长安的直线距离至少一百多里地，光靠两条腿是没办法走到的。

何况，唐朝这年月，虽然看起来天下太平。

但秦岭里头饿惯了的山匪可是最稀罕他们这些细皮人肉的小年轻。

就算侥幸碰不上山匪，那么只能走官道的主仆两人恐怕还没走出去一里地，老爷子就能轻而易举的把两人给提溜回来。

付出的代价恐怕就是一匹马。

“行了，一天瞎琢磨什么呢，跑什么跑，跑的了和尚还跑的了庙不成？趁着老头子还没发现，你赶紧回去，天大的事儿等明天再说。”

周桐虎着脸，打断了青草的计划。

可话音刚落下，青草的小脸怔了一下，泪珠子就吧嗒吧嗒的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这是？

见状，周桐顿时手足无措，活了二十多年还是毫无女性经验的处男哪里见过这架势，他胡乱的想伸手擦去青草脸上的泪珠，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少爷，你就跑吧，青草哪怕是被老爷活活打死也甘愿。”

“你不知道，尽早青草看到徐妈，李叔，老爷全都变了脸色。乡亲们都说你是丧门星，非要把你烧死才甘心。老爷心疼，但也架不住这么多嘴啊。你是不知道，那些马啊，都快不行了。一个个口吐白沫，脚上生疮，马上就要死了。”

“少爷，你就听青草一句，跑吧。”

青草眼泪把擦，拽着周桐的手不愿意撒开。

小小婢女，年幼便被抱回了周家，虽然人人都说自家少爷是为祸一方的丧门星，但青草却不这么觉得，否则，少爷克天克地，也应该先克死自己才是。

老爷没少因为这事儿责骂少爷，但这一回，青草知道，老爷是动了真火。

周家堡养了千匹良驹，如今不过是两日的功夫就倒下了一大半，随时都要奄奄一息。青草就算再无知也知道这些马是周家堡的命根子。

少爷若是不跑，如何能够活下去？

青草愈发伤心，哭的更狠了。

娘的。

这该如何是好？

周桐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想明日去解决战马的事情，眼见青草哭的伤心，周桐觉得自己不动手是不行了。

“行了，别哭了，不就是口蹄疫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桐安抚了一句。

“真的？”

哭声戛然而止。

周桐一脸自信的点头，心里琢磨着自己有多大把握。

尽管不是兽医出身，但周桐好歹是正二八百本科毕业的医科生，他当然知道老汉嘴里头的‘口疮’和‘辟黄’是什么。

普遍存在于家养牲畜和其他家养，野生牲畜之间的急性，热性，高度接触性传染病。

通俗易懂的讲就是口蹄疫。

虽然哪怕在现代社会中，口蹄疫的存在已久难以根除，但简单的防治和治疗还是难不倒周桐这个穿越而来的医科生的。

怕个屁。

周桐撇了撇嘴，抬脚就走出了拆房。

青草说的不错，拆房周围的确没有看守的守卫，就连盯梢的人都少见。对于周老汉这个周家堡的堡主，乡亲们还是抱有足够的尊重。

周桐带着青草一路往外走，空气很新鲜，头顶是鲜亮的天穹。

千年之前的时代，银河高悬，星光闪闪。

远没有被后世的汽车尾气和工业废气给折腾惯了的乌烟瘴气。老少爷们凑成一团，几个老汉操持着关中特有的方言。

高亢的秦腔曲调幽幽，传出老远。

陈仓这座城市，周桐曾今来过一次。

可眼前的所见，所闻，完全找不出半点和记忆中相符的记忆。

那些低矮的茅草房子显得寒酸，人们的衣着也是唐代最寻常的短孺和罩衫，但人们脸上富足的神情已经依稀可见即将来临的盛世雏形。

当然，如果没有那几个身段窈窕的少女见到周桐之后惊呼丧门星，然后闻风而逃的话。

“盛唐啊。”

周桐摇了摇头，压抑住心中纷飞的想法。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绕到了周家堡后方，那里是一片开垦好的牧场。

周家莫名其妙的搭上了李唐的顺风车得了个太仆寺的官职，这一片牧场便成了周家的属地。

虽然看起来屁大一点，但实地的封赏，对于周家可算得上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值得几代人对着李二歌功颂德。。

多年间，周桐的老子周勋虽然接连遭贬，但兢兢业业，每日三牧，从未懈怠。可此时刚过傍晚，按理是群马放牧的时间，但草场上却未见到一匹马的影子。

周桐在马棚里转悠了一圈，顿时心里有底。

他刚准备离开，却见马鹏处，几个大夫模样的人正围坐在一团，愁眉苦脸。

“冤孽啊，冤孽，此等瘟疫，简直是老朽生平仅见。战马口吐白沫，脚底生疮，竟然可以以畜牧之身影响人体，这莫不是老天爷降下的怒火？”

“若非如此，战马本膘肥体壮，岂能在一夜之间全数病倒？此等病情，别说是老朽，恐怕就算是华佗扁鹊再世，恐怕也无力回天。”

昏暗的灯火下，一个大夫模样的老者颤声道。

“先生，你可得想想办法。”

“我们周家堡一向待诸位不薄啊，如今这战马染病，关乎全族。先生千万要力挽狂澜，周家堡必定会感谢先生大恩大德。”

管事模样的中年汉子脸色微沉，拱手道。

他叫徐怀，也是青草口中的徐叔，早年便跟随周老汉，如今是周家堡的大管事。

“徐管事，实在是老朽无能。”

老者拱了拱手，抬脚就要离开。徐怀面色一僵，开口就要挽留。唐代并不专门的兽医，眼前这位老先生是周家堡周围十里最出名的医生，姓陈。

若是连他都束手无策，那周家堡如何能逃过一劫？

徐怀刚想说点什么。

噗嗤。

一声窃笑响了起来。

徐怀刚想发怒，事关周家堡，是哪家的孩子不知轻重，竟玩耍到了马棚来？只是扭过头，却见到周桐站在原地。

“抱歉，抱歉，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见到众人望来，周桐连忙摆手。

“胡闹！周桐，你不是应该在柴房中面壁思过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事情本就因你而起，看在家主的份上，大家伙儿没有跟你计较，难道你还嫌弃这里不够乱？”

徐怀脸色一沉，开口就训斥道。

周桐是丧门星早已众所周知，起初徐怀也是不信的，毕竟自小看着周桐长大，可邪了门的事儿一桩接一桩的发生，徐怀就算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也信了个十成十。

眼下，刚刚逃过一劫的周桐不知道在柴房里安心思过，还跑出来添乱，这让徐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若非是顾及周桐到底是家主的亲孙子，恐怕徐怀鞋底子都要招呼上去了。

“徐叔，少爷不是故意的。”

青草开口就要解释。

“徐叔，不至于，我就是来看看。”

周桐笑了一下，摊手道。“何况，区区小病而已，不必这么麻烦。我早先就说了，战马的病倒我有办法治。你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你能治？

闻声，徐怀愣了一下，一脸惊异。

傍晚的时候他本就在场，自然听到了周桐最后关头的声嘶力竭。他本以为是堡主的苦肉计，可没成想，这小子当成了真。

徐怀刚想说点什么。

可话还没说出来，陈大夫顿时怒容满面。

“胡说八道，黄口小儿，岂知天大地大？”

“如此瘟疫，简直闻所未闻，老朽等人虽无医人的本事，但却对这家畜颇有心得。你所言之事，简直贻笑大方。”

陈大夫胡子乱颤，怒声道。

“那是你医术不行，口蹄疫而已，而且是最轻的一型，根本就不会致死，虽然麻烦一些，但稳住病情还是没问题的。”

周桐解释道。

“胡说八道。”

“老先生，我看你也是医生，难道你不知道，病从口入的道理？病毒自口入，战马低烧不退，口吐白沫，脚底生疮，只要做好疫情控制，做好消毒防范，口蹄疫本就不会致死。”

“哪怕现在没有特效药，但只要酒精提纯后，将马棚的细菌全数杀死。我敢保证，不如三日，战马就会恢复健康。”

周桐胸有成竹。

哪怕他不是兽医，但后世里对于这种传染病的治疗早已有了标准的流程，口蹄疫人传人，周桐还研究过一阵子。

隔绝病原体，对战马进行杀菌消毒。

哪怕如今这个时代没有治疗的特效药，但隔绝了病原体后，凭借老爷子精心饲养的底子，周桐完全有把握让这些战马迅速恢复健康。

只是，他话说的云淡风轻，可一连串的专业术语说出来，完全把陈大夫说蒙了。

特效药是什么？

疫情控制，消毒防范又是什么？

这些稀奇古怪的名词陈大夫完全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一个从业多年的医者听懂其中的璇玑。

似乎……

很有道理。

“何为消毒？”

陈大夫皱眉思索道。

“就是这个。”

周桐笑了一下，随后取下马棚木桩上的火把，一下子就丢尽了马棚边的粪池里。砰的一下，沼气迅速点燃，火光冲天。

徐怀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