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提纯和消毒

周家堡，内宅。

灯火未熄。

厅中，周老汉和周勋相对而坐。

身前的饭桌上摆着小菜和胡饼，算得上丰盛，但早已经放凉了，两父子眉眼愁苦，根本提不起半分精神。

“这可如何是好，陈大夫已经是方圆十里之内数得上的名医，专攻牲畜之道，可此番瘟疫来的迅猛如虎，就连他都束手无策，莫非天亡我周家？”

周老汉食不知味，本就苍老的脸愈发没有生气。

“大大不必如此，天命如此，谁也不能勉强。只怪儿孙不小，多年来儿子官位一降再降，无法光宗耀祖。可叹我们父子兢兢业业，希望能够有朝一日让陛下看到我周勋的勤勉，却没想到临战的档口，却让战马损失惨重，我周勋愧对皇恩。”

周勋一脸惭愧。

他年过四十，黑发染霜，虽身着官服。但多年牧马，周勋的模样倒是像牧民过多过像一位在朝堂中有名册记录的大唐官员。

“还不是那个丧门星，我真该一把火烧死他，省得他为祸一方！”

周老汉拍案而起。

“大大又何必迁怒子昂？天下之事，如何能够怪到一个尚未弱冠的小儿身上？他是您的亲孙子，您若真是相信此等荒诞之谈，那早年间就应该将他溺死在渭水中，何故一意维护？”

“儿子官途不顺，只怪周勋没有福报，怪不得他人。”

周勋强笑了一下，随即叹道。

牧马多年，尽心竭力，本想表现一番好重新得到朝堂的启用，但未曾想到，如此关键的节骨眼上，战马病倒，还要祸及三族。

这让周勋不由得有心心灰意冷。

“无妨，陈大夫医术惊人，一定会想出办法。再不济，老朽一把老骨头还算略有薄面，走一趟长安，我不信陛下不给我周家堡一条活路。”

周老汉死死的撕下一块胡饼，吭哧吭哧的咀嚼，仿佛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

窗外亮起了冲天的火光。

两父子对视一眼，顿时愣了一下，随即他们瞬间站起，两人一瞬间就清楚那火光亮起的方向是来自马棚。

战马如今身染恶疾，如今马棚失火，他们如何能坐得住？

“这是怎么回事？”

周老汉拄着拐棍就往外走，险些和迎门而入的徐怀撞了个满怀。后者眉眼急切，急声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

周老汉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砰！

拐棍重重的柱在了地上。

“我去烧死那个逆子！”

周老汉看也不看周勋一眼，拄着拐棍就朝着马棚走。

牧场距离周家堡的距离不长，但也不短，换做往日，站都站不利索的周老汉都是坐着娇子去的。可今日他脸色挂黑，行色匆匆。

还未睡下的乡亲们眼见着堡主前来，刚想打个招呼，可抬眼瞧见周老汉的黑脸，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发声。

这一刻，周老汉的怒气值几乎MAX。

他做梦也想不到。

他们两父子还在愁眉苦脸想着未来的出路，自己那个丧门星的亲孙子竟然又搞了这么一出，放火要烧马棚！而就是这个小王八蛋，傍晚时候还差点被义愤填膺的乡亲们烧死在火星架上。

如今才过了几个时辰？

他活腻了？

这样的小王八蛋，就算不是祸害一方的丧门星，也是个不知死活的逆子。

烧死他。

老朽一定要烧死他！

周老汉打定了注意，一定要给周桐一个铭记终身的教训，

只是周老汉怒气满面，前脚刚踏进马棚里，可口中的喝骂还没来得及出口，便顿时惊的长大了嘴巴。

燃烧的马棚前头，马夫们勉力的控制着无精打采的战马们。

而他们身前不远处，一个花白了胡子，一副大夫打扮的老先生正兴高采烈的在马棚外头点火，一边点火，他还一边朝着周桐询问着什么。

陈大夫？

周老汉都惊了，他亲自出马，十里相邀才请动的名医，他又如何不认识？

周老汉怒气不翼而飞，他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侧耳倾听。

“周公子，你的意思是，火焰就能烧掉那些细菌和病毒？这些东西真的肉眼不能见到？老朽从医多年，也隐隐有发现，却未曾想到这世上早已有人对此命名。”

“只是单靠火焰去杀毒，就能治好这……口……口蹄疫？”

陈大夫如同求学的蒙童一般，虚心求教。

“当然不行，口蹄疫的病毒虽然高温能够杀死，但病毒的传播途径有很多，包括母乳，接触，甚至是空气都有可能传播。”

“用火烧掉这些粪便和杂物是为了隔绝传染源，但想要具体还要做到消毒。就是抑制这些细菌病毒的生长环境。”

周桐解释道。

一旁的青草眼睛都弯成了小星星，满眼都是崇拜。

“如何抑制？”

陈大夫发问，努力的记忆着周桐的话。

“很简单，酒精消毒而已，这一型的口蹄疫虽然没办法确切的确诊，但应该是最轻的两型。本就不会致死，尤其是成年的战马，圈养得当，只是……”

周桐仔细的解释了一下，忽然一阵轻咳声响起，他回头猛然见到周老汉瞪着个眼珠子死死的盯着自己。

“阿爷……”

周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叫道。

“继续说下去，只是什么？”

周老汉答非所问。

“只是酒精消毒的话，需要现场提纯，需要大量的酒水，我……”周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天知道突然出现的老爷子是什么个想法。

他脑袋急转，仔细的思量着如何将酒精提纯的蒸馏办法通俗易懂的讲出来。

可谁知道周桐话还没说完。

“给！”

周老汉听也不听，大手一挥便一锤定音。

这么痛快的吗？

眼见着周老汉拉着陈大夫到一旁淅淅索索的低语，周桐嘴巴长得老大，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这老爷子为啥会突然这么爽快。

约么片刻，陈大夫才走了回来。

“惭愧惭愧，周堡主当真是信人，周公子如此人中之龙，却偏要以不孝子孙称呼。我看这市井传言也太言过其实了。”

“老朽来之前还道周家堡出了个什么样的丧门星，却未曾想到竟是周公子这等大才。等战马康复，老朽定然要回去呵斥那些造谣诽谤之徒。”

也不知周老汉和陈大夫说了什么，一回来陈大夫就对着周桐连连致歉。

不过周桐却心情去理会陈大夫的想法。

得了老爷子的首肯，那在周家堡就是得了圣旨，周桐让徐怀把周家堡窖藏的酒水通通拿了出来。

高中课本上的知识周桐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倒腾了个把时辰才勉强成功。

起初徐怀是满肚子不情愿的。

唐代初期，尽管工业已经有了百花齐放的苗头，但酿酒的工艺还停留在最原始的粮食酿酒阶段。周家堡算得上是陈仓有名的勋贵阶层，虽然老子周勋混的不怎么样，但还是有专属于自家的酒坊，可当下粮食的紧缺的幻境造就了酒水高昂的价格。

整个周家堡的存酒也并不多。

哪怕以徐怀周家堡大管事的身份，平日也就能落得一两葫芦解解馋罢了。

现如今，周桐让仆役们从酒窖里头一坛子一坛子的往外搬，大有一副把酒窖搬空的架势，徐怀心疼的眼珠子都红了。

可周桐却没搭理的意思。

这粮食酒，他刚刚尝过一口，粮食酿酒，本来就牵扯到复杂的工艺。

像是周家堡这种土把式酿出来的酒酒精度数极低，尝在嘴里头寡淡无味，就好像是兑了水的二锅头。

还是清水比例九比一的那种。

甭说周桐不好这一口，就算是现代社会里头无酒不欢的醉汉恐怕也要忍不住骂娘，他自然没什么好心疼的。

眼瞅着一坛一坛的酒水倒进了大锅里，他仔细的观察着，确定自己捯饬的简单提纯设备正常工作，这才坐在一旁发呆。

提纯算不上技术活，用不着周桐亲自动手。

心疼的牙痒痒的徐怀在一旁咬牙切齿，可随着蒸馏的不断进行，不断被浓缩的酒香从大锅里不断的飘散出来。

浓郁的酒气，马夫们连连侧目，那香气飘出几乎让马棚外的战马们都打起了响鼻。

“这是？”

徐怀开口就要发问，哈喇子都要掉在了地上。至于一旁的徐大夫虽然不好酒，但也是被浓郁飘散的酒香给勾的肚子里的馋虫都起来了。

周桐没搭理这两个酒鬼，而是仔细的用酒精擦拭战马，一丝一毫都没放过。

然后吩咐着马夫们照本宣科。

忙活了小半夜，周桐眼皮子实在撑不住，丢下一句明日再来，便扭头回了柴房。倒是青草眼睛闪闪，非要一步不差的看着，确保万无一失方才肯罢休。

第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

周桐只觉得自己刚刚入眠，就被人摇醒了，睁开眼皮，便见着身前几个通红的眼珠子出现在视野中，差点吓了他一跳。

“周公子，周公子，你果然是天纵大才。”

“那战马……退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