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浓如墨，更兼风急雨劲。即使是那些往日里异常活跃的夜行生物，也都在这天地之威笼罩之下，蜷缩在各自的巢穴中瑟瑟发抖，再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可也就在这疾风骤雨之中，一批批身穿迷彩服、背负着足足十公斤配重的精悍青年，却在山林间几乎看不出形迹的道路上急奔前行。尤其是冲在了所有人前方的一名身形高大的精悍青年，更是像完全感受不到身上被雨水浸透的负重，跑得格外的轻松，将身后的同伴足足甩出了百米以上的距离。

伸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右臂上扎着一条白毛巾作为标识物的一名士官一边朝着那冲在了最前面的精悍青年迈步急追，一边按动了手中的军用强光战术手电，朝着那名精悍青年的脚下接连不断地打出了一连串短促的灯光讯号，口中兀自低声急喝道：“龙峻岭！压住步子！”

很有些不甘地回头看了看对自己下达了命令的士官，冲在了所有人前方的龙峻岭泱泱地放缓了步伐，口中却是明显带着抱怨地嘟囔起来：“我还没撒开了跑，这就甩了他们一大截.......一群娘炮！”

急追到了龙峻岭身边，担任着夜间负重越野科目保障任务的士官狠狠一巴掌拍在了龙峻岭背后背负的负重物上：“你说谁娘炮呐？”

放缓了脚步，龙峻岭与追上了自己的士官跑了个肩并肩，口中却依旧是一副不服不忿的口气：“查教官，我可没说你！我是说他们......这新训营都快要结束了，跑个夜间负重越野还这么拖泥带水的。这要是放在我爷爷那部队，还不得被新训教官操得飞起来.......”

显然是对龙峻岭的体能与军事素质极为满意，满脸雨水的士官查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哼道：“高原部队都是一群活牲口，尤其是长途奔袭，在全军都是有一号的，你少拿这个来跟一群新兵蛋子比较！”

“那我不也是新兵蛋子？”

“你？还没断奶就被你家大人抱着部队训练场上遛弯儿，五岁就能走标准的三大步法，十二岁直接上了单杠七练习，你说你是新兵蛋子？！真要是认真算，你兵龄比咱们新训营的那些连级干部都长！”

回头扫了一眼渐渐追赶上来的大队人马，龙峻岭猛地皱了皱眉头，一双如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里，也蓦地带上了一丝疑惑：“今晚上倒是奇怪了？平时的夜间训练科目，新训营的连、排级干部几乎都要担任外围保障，怎么今晚一个都没看到？”

大步朝前奔跑着，士官查勇再次按亮了手中的军用强光战术手电，朝着前方道路拐弯处进行着短暂照明：“你兵龄这么长了，这点事情你能看不懂？”

只是眨眼的功夫，龙峻岭顿时反应过来：“新训营快要结束了，各路部队的主管下来挑兵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查勇嘿嘿低笑起来：“脑子反应挺快啊？那你倒是说说，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朝着周遭黑漆漆的山林扫了几眼，龙峻岭毫不迟疑地朝着左侧山岭方向盯了过去：“能看见整个夜间训练科目情形的制高点只有那儿！老同志，透露点消息呗？都有哪些部队来挑兵？”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一句话，最后五公里不限制速度和队形了，你看着办！”

大笑一声，龙峻岭猛地一转身，从身后队伍中两名跑得脸色惨白的新兵身上拽下了配重物扛在了肩头，转头撒腿只朝着终点方向狂奔而去，口中兀自大声吼道：“第一名还是老子的！永远是老子的！”

显然是被龙峻岭的吼叫声激起了心头血性，几名同样身强力壮的精悍青年也都伸手拽下了身边体力不支的同伴背负的负重物，撒腿朝龙峻岭急追而去！

与龙峻岭猜测的一模一样，在整个新兵队伍进行夜巡科目路径左侧的山头制高点上，十几名同样身穿着迷彩服的军官，全都举着夜视望远镜，紧盯着在疾风骤雨中狂奔的那些精悍青年。其中过半军官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冲在队伍最前方的龙峻岭身上：“这兵不错！”

“是个好苗子！就这耐力和速度，当兵前应该是练过的？”

低声议论之中，一名挂着少校军衔的彪悍军官，却是不与其他军官扎堆，反倒是拽着新训营营长躲到了一旁，压低了嗓门朝新训营营长说道：“咱俩同年兵，还是集训大队同学，这没错吧？”

显然知道那名少校军官话中所指，新训营营长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魏裴，你就不能换个说辞？我连续训了三茬新兵，你每次都是拿着这句话先堵我的嘴，然后就把兵尖子全都划拉到你口袋里。我话说前面，去年你这么干的时候，就有人把状告到了袁老太爷面前，我还让袁老太爷好一顿收拾！今年不成，绝对不成！”

嗤笑一声，魏裴顺手将望远镜举到了自己眼前：“死了张屠夫，我还非得吃个连毛猪不成？别的兵且不论，殿后梯队第二名，明显是收着劲儿在跑，这个兵什么路数？”

“嘿......你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我欠你的？”

“少废话！爱说不说！”

无奈地摇了摇头，新训营营长也将望远镜举到了自己眼前，口中喃喃应道：“好吧......你这眼睛还真是贼，好苗子你一个都不漏！单扬眉，江苏人。整个新训营里学历最高的就是他。怎么着？科技强军的春风吹拂之下，你也学会了不搞唯体能论了？”

垂下了手中的夜视望远镜，魏裴轻轻叹了口气：“老传统要继承，可还得发扬！现在打仗，跟老前辈们打仗时的环境不一样了。高精尖科技装备几乎是每天都能冒出来一批。光有体能、没有脑子，带出来的兵上阵就是送死！这个我也要了！有这么个脑子和知识都够用的种子，用的好了，一年内我能让他催化出一批用脑子盘算着打仗的好兵！”

同样垂下了手中的夜视望远镜，新训营营长笑嘻嘻地看向了魏裴：“那就提前预祝你的谋划成功——如果你运气够好的话！”

诧异地转头看向了新训营营长，魏裴低声问道：“啥意思？”

新训营营长朝着夜巡科目终点处骤然亮起的灯光努了努嘴：“袁老太爷就在终点等着这批新兵！照着我看......估计袁老太爷对这批新兵，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的。跟其他部队争，你魏裴从来是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一定要把你看中的兵弄到手。可跟袁老太爷争......你有这胆子？”

恶狠狠地看向了新训营营长，魏裴压低了声音喝道：“袁老太爷要来，你怎么不早说？！”

新训营营长：“我也是十分钟前才知道的！就算是我早就知道、也告诉了你，你还能有什么招，能跟袁老太爷叫板？”

凝神思忖片刻，魏裴咕哝着自语道：“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

诧异地看向了魏裴，新训营营长应声说道：“什么传闻？老魏，你是不是又钻山打洞的踅摸来了内部消息了？”

重新将望远镜举到了眼前，魏裴低声应道：“科技强军可不光是硬件上的革新，作战序列和方式上的改革也必须同步。我估摸着......这批新兵里的尖子货，怕是谁都别指望能扒拉到自己碗里了，全都得归了包堆让袁老太爷划拉走。”

几乎是在魏裴话音刚落时，远处的山林之中，猛地传来了尖锐的哨声。伴随着哨声响起，几道雪亮的手电筒光芒，已经在新兵们狂奔方向的前方，形成了一处纵横交错的光幕。

愕然转头看向了新训营营长，魏裴讶然叫道：“除了负重奔袭，你还安排了其他的科目？”

颇带着几分狡黠的看向了魏裴，新训营营长得意地低笑起来：“真以为光你琢磨着一切从实战出发来进行训练？实话告诉你，我这新训营，可是新兵训练大纲革新试点单位！”

“少给我吹牛！说说，加了个什么科目？”

“简单——抓鸭子！”

眉头一皱，魏裴迅速将望远镜指向了山道上手电光柱集中的位置：“新兵蛋子你就上抓鸭子的科目？老兵执行这个科目的时候，可都有一定的危险性的。你的安全保障......”

不等魏裴把话说完，新训营营长已然带着几分自傲地应道：“新训营连、排军官，加上所有教官和抽调来的侦察连全部老兵，要是还看不住这几百新兵蛋子，那老子这些年的兵，可真就白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