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新兵

掂了掂刚刚被发到了手中的三枚拉发式信号弹，龙峻岭顺势将背负在肩头的负重物甩到了路边，眼中全是兴奋之色，很有些情不自禁低咕哝起来：“这才对嘛......”

眼看着龙峻岭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一名与龙峻岭相熟的新兵赶忙凑到了龙峻岭身边：“龙头，这什么情况？跑负重都快跑到头了，怎么突然就叫我们停下了？还给我们发这个？”

知道自己这个‘龙头’的绰号，是因为各种训练科目都能拿到头名才得来的尊称，龙峻岭很有些自傲地看向了那名新兵，同时抓紧时间用力活动着肩膊、腰胯处的关节：“临时增加的科目而已，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脸上全是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神色，站在龙峻岭身侧的新兵赶忙有样学样地活动起了关节：“啥科目啊？”

将手中抓着的拉发式信号弹朝着那名新兵一晃，龙峻岭应声说道：“划定区域、指定新的集结地点，然后单兵穿越。中途......”

话说半截，龙峻岭扫了一眼那些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明显是经过了严苛训练的陌生老兵：“中途这些老兵会来追捕我们。很多老部队在挑选兵尖子送进教导队或是特种部队之前，都会用这科目在进行初步甄选。被抓到了，淘汰；觉得自己扛不住了拉信号弹求救，淘汰；运气不好遭遇到危险求救，也是个淘汰！这科目的学名叫敌占区渗透，花名叫抓鸭子——我们就是那些鸭子！”

像是听见了龙峻岭的话语，一名正在分发拉发式信号弹的老兵转头看向了龙峻岭，呲牙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新兵蛋子知道得挺多啊？行——一会儿我盯着你，看你是当真身手利索，还是光有个嘴把式！”

朝着那名脸上已经涂抹好了野战油彩的老兵敬了个礼，龙峻岭丝毫也没怯场的模样，大大方方地开口应道：“请老同志指教！”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时间，所有的新兵都已经集结整队完毕，手中也都攥住了三枚拉发式信号弹。一名新训营教官大步走到了队列前方，洪声朝着一众新兵喝道：“科目——穿越正南方向林地并抵达集结点！距离——十公里！要求——单兵进行！在你们出发后十五分钟，会有佩戴侦察连标识的老兵，对你们进行追踪围捕！躲避他们，或者战胜他们，抵达最终的集结点，这就是你们的最终目的！”

扫了一眼不少面带忐忑之色的新兵，新训营教官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那块带有夜光功能的军用手表：“给你们五分钟的整理和准备时间。五分钟，全体出发！”

话音刚落，队列中已然传来了不少新兵交头接耳的话语声：“正南方向？这黑灯瞎火的，有没有配发指北针，我哪儿知道南边在哪儿啊？”

“你傻啊？夜间星光定位......好吧，是我傻，这大雨天气压根看不见星星。”

“风——今天刮的是西北风，按照风向定位就能行！”

“就别光想着风向和定位了！你们看看那些老兵，那可是侦察连的老兵啊！咱们刚进部队的时候学习部队战史，荣誉室进门第一面锦旗就是侦察连抢来的！能被集团军授予夜鹰称号的连队，那能是好打交道的？”

“行了，别扯那么多了！咱们新训营这么多人，单兵行进，总有运气好的，说不定就能一路顺畅的走到底呢？”

对身侧新兵的议论充耳不闻，龙峻岭一边活动着浑身上下的关节与肌肉，一边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身侧周遭的山势地形。或许是因为龙峻岭那副心神安稳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可以依靠的感觉，几名与龙峻岭相熟的新兵，一股脑地凑到了龙峻岭身边：“龙头，给支个招呗？虽说被老兵按住了也不算丢人，可是.......”

扫了一眼那些退到了一旁，神色间也全都是满不在乎的侦察连老兵，再看看身侧揣揣不安的新训营战友，龙峻岭低声哼道：“我们以前训练的时候，从来都没少钻这片山林，你们心里就一点都没记住这山林的地势走向？”

犹豫片刻，一名新兵讪讪应道：“这个.......每回钻林子都累个半死，我是真没心思去记那些地势走向了？”

深吸了一口气，龙峻岭索性闭上了眼睛，仔细回想起了那些几乎复刻在脑海中的山形地貌：“我们所在的位置，朝正南走是一连串几乎彼此相连的山脊，山脊上有采药人开辟出来的小路。虽然是在雨天、夜晚环境下，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到的。可我们知道的，那些侦察连的老兵一定比我们知道得更清楚。走山脊小路，就是自投罗网。”

“从西面绕行的话，就得接连不断的翻山，对体能的要求很强。整个新训营里适合走这条线路的，我估计最多三十到四十人。往东绕行的话.......有很大一片浅水洼地。现在大雨一下，基本上就成了烂泥沼泽。能走这条路的......你们最好别琢磨这条道。”

焦急地看向了闭起眼睛的龙峻岭，一名新兵急声低叫道：“龙头，那你多少给我们想个辙啊？万一我们没被老兵抓住，说不定回去还能落个嘉奖什么的......”

嘴角微微一勾，龙峻岭缓缓睁开了眼睛：“还想着拿嘉奖？你这心可真大——要听我的，你们就顺着正南方向的山腰走，从平时压根没人经过的荆棘丛里趟过去，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希望。”

话音落处，一声尖锐的哨音已经响起。新训营教官的吼叫声，也清晰地传到了所有新兵的耳中：“新训营战士——出发！”

一声令下，众多新训营战士飞快地朝着正南方向的山林中扑了过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山间小道上，也就只剩下了寥寥七八名新兵，还在不紧不慢的收拾着各自的装束。弯腰解下了绑缚负重物的几条背包带，龙峻岭很有些意外地低声哼道：“还真有几个带脑子的......”

咕哝声中，龙峻岭一个箭步窜进了漆黑的丛林之中。伴随着穿林打叶声悉悉索索不断响起，不过片刻功夫，龙峻岭已然在丛林中窜出了几十米远近，这才在一丛灌木下蹲踞了身形，三两下将军装扒拉下来后，抓起一团团黝黑的腐殖土，朝着自己身上涂抹起来。

在丛林中行进，即使是身穿具有防剐蹭功能的军装，横生的荆棘依旧能对人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但在身上涂抹了滑腻的腐殖土之后，即使是再为锋利的尖刺，也只会在滑腻的腐殖土轻轻拂过。除此之外，在暗夜之中，黝黑的腐殖土更能为人体提供足够的掩护，甚至能骗过某些敏感程度不高的红外线战场雷达。

将身前与面部涂满了黝黑的腐殖土，龙峻岭先将脱下的军装打了个不大的背包，这才抱着背包在泥地中来回打了两个滚，让背脊处也都糊满了黝黑腐殖土后，这才伏下身子，慢慢地钻进了茂密的荆棘深处，静静地潜伏下来。

雨水击打在荆棘丛上细碎的枝叶处，顿时消散了绝大多数的威力，顺从地沿着荆棘丛细小的枝干流淌下来，恰到好处地在龙峻岭潜伏的位置，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水洼。冰凉的雨水迅速带走了龙峻岭的体温，让龙峻岭在极短的时间内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缓慢地调解着呼吸，同时尽力将身体蜷曲起来，将双手揣到了腋下，以免体温太快流失，龙峻岭侧耳细听着从山林外传来的又一声尖利的哨音，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微笑......

猎人们，出发了！

不出龙峻岭所料，哨音响起后的两三分钟时间，轻微的脚步声，已然在龙峻岭身侧周遭响了起来。从脚步声判断，至少有两三名侦察连的老兵，组合成了一个最小单位的追踪小组，循着自己方才穿林打叶时留下的脚印，直奔自己所在的位置而来，几乎没有任何偏差，足见这些侦察兵的技能老到精湛。

不过片刻功夫之后，脚步声已然在龙峻岭方才停步的位置上安静下来。再过得片刻功夫，一个带着些许惊异的声音赫然响起：“这批新兵不错啊？知道用腐殖土来给自己做伪装，就算是咱们带了军犬过来，怕是也闻不到被腐殖土盖住的气味了？”

呵呵低笑着，又一个略有些粗重的声音，很是带着几分不屑低哼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新兵蛋子抹了一身的腐殖土，身上分量凭空就多了几斤。穿越林地的时候，难免就要在树干和灌木丛上留下痕迹，反倒是给咱们提供了路标——正南方向，追吧！”

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迅速从龙峻岭藏身的灌木丛旁掠过。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功夫，龙峻岭的耳中，已经只剩下了雨点击打在灌木从上的细碎声音。

尽力放缓了呼吸，龙峻岭压根也没挪动位置的动作，反倒是闭上了眼睛，摆出了一副在水洼中小憩的模样。足足等待了十几分钟之后，方才那个略带着几分粗重的声音，骤然在距离龙峻岭不过十来步的荆棘丛旁响了起来：“还真是走了？这批新兵蛋子就没一个沉得住气的？”

略带着几分揶揄的话音，在龙峻岭身侧的另一个方向响起：“当年你就是靠着这招蹲坑静候，躲过了好几次追捕。怎么着——想在这批新兵里找个徒弟，把你这招蹲坑的绝活儿传下去？”

“什么蹲坑？我那是静待战机......”

轻微的交谈声中，两个脚步声再次离开了龙峻岭藏身的位置。再又过得片刻功夫，另一个更加轻微的脚步声，方才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轻轻吁了口气，龙峻岭直等到身侧传来了细微的昆虫啼鸣，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已经淹没到了自己鼻端的水洼中滑了出来......

从小耳濡目染，从太多能征善战的老兵口中学到了军伍之中的技能。但第一次实际操作便能获得成果，这让龙峻岭心头不由自主低产生些许喜悦。顺手将急就章打好的背囊背在了身后，龙峻岭伸手感知了一下随风坠下的雨点倾斜的走向，转头便朝着东南方向的山林中走去。

稍远一些的夜空之中，信号弹腾空而起散发的光芒此起彼伏，显然是有不少新兵已然在山林中遭遇了困境，不得不发出了求救的讯号。而在更近些的地方，怒喝与不甘的叫喊声，更是彰显了侦察连的老兵们收获颇丰。

稍微计算了一下信号弹升起的数量，再看看信号弹腾空而起的大致方位，龙峻岭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有那么多死心眼的奔着南方直接撞过去.......侦察连撒开的网，哪儿就能有那么多空子可以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