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框架

步枪打完了上机枪，子弹敞开供应，新兵们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打了多少发子弹，只记得95机枪的弹鼓突突得非常享受。

到了傍晚，对这帮新兵什么来路早已胸有成竹，魏裴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在观察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和新训营营长聊着天，没等新兵训练结束，跳上了那带着夜鹰标志的越野车，提前离开了训练场。

魏裴上车的一瞬间，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上了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果然是龙俊岭，魏裴嘴角微微一笑。

早上开始，龙俊岭就已经再次引起了魏裴的注意，夜训的时候，龙俊岭已经给魏裴留下了深刻印象，今天龙俊岭表现出的就是急切想踏入夜鹰，而且毫不掩饰。

魏裴从不拒绝有表现欲，个性张扬的兵，这些兵在别人眼里是难以管理的刺头，但经过自己的调教，个个在战场上都是敌人最头疼的存在——在夜鹰里，哪个不是曾经令个个部队主官们曾经头疼的刺头兵。

“小朋友，不要操之过急，走到哪得看你造化。”魏裴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暗中观察的龙俊岭，低声的说道。

今年夜鹰想划拉人估计是不可能了，但袁老太爷搭的架子，想必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能进去的，想到这里，魏裴发动了越野车，疾驶而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最后一个长点射打完，邓步帆退下了弹鼓，身边还放着两个，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这不会还要搞夜间射击吧？”邓步帆想着，手脚麻利的换上了新弹鼓，哗啦拉开了枪栓，准备下一轮扫射。

“嘿，邓步帆……”右侧的龙俊岭低声叫道。

“啥？”射击多了，右边耳朵有些嗡嗡的，但邓步帆还是听到了龙俊岭叫他。

龙俊岭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忧虑：“我好像被那夜鹰的教官看见了。”

邓步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龙俊岭表现了一天，不就是为了被看见吗？

“那不是好事吗？”邓步帆诧异道。

龙俊岭没来得及答话，另一侧的单扬眉不紧不慢的开口了：“他是说，表演得用力过猛了。”

龙俊岭扭头，对单扬眉怒目。

龙俊岭打算尽力表现，但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可魏裴上车后，他分明看到了后视镜里，魏裴对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恐怕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魏裴看了个通透，这不经意和故意的区别可就大了，龙俊岭可不想自己砸了自己的前程。

单扬眉没在意龙俊岭那杀人的眼神，刚换上一个新弹鼓，把脸侧贴到机枪上，慢悠悠又来了一句：“夜鹰就喜欢张扬的兵，没点刺头没意思。”

反应慢了半拍的邓步帆这时候回过了神，安慰道：“龙头，我觉得你多虑了，这训练场上几百双眼睛，哪个没扫过那教官几眼。”

“四、五、六号靶位，嘀咕什么？”查勇用扩音喇叭吼了一声。

这几个家伙刚打空一个弹鼓，有好一阵子没见枪响了，查大爷岂是这么好糊弄的。

“龙头，真的木得事。”邓步帆又安慰了一句，把好机枪，“哒哒哒哒……”打出一个长点射。

新兵们还真没有猜错，因为弹药充足，射击持续到了晚饭后，天已经全黑了，靶场索性把夜训灯点亮，让新兵们先感受一下普通夜间射击。

带着浑身的硝烟味和兴奋，新兵们回到新训营的时候，已经过了吹熄灯号的时间，在查勇的监督下，新兵们这才把自己按牢在那硬板床上，闭上了嘴。

龙俊岭脑子还在回旋着今天和魏裴隔着后视镜的那一眼对视，可始终没能想透，魏裴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故意表现。

“哎！”龙俊岭长叹一声，心里暗暗祈祷。

……

下午两点，魏裴准时到了司令部，在袁老太爷办公室，袁老太爷从老花镜后抬眼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的心腹爱将，指了指沙发：“坐。”

魏裴端坐下，帽子捧在手上。

袁老太爷又发话了：“不用搞那么正式。”

“师长找我过堂，不是来闲聊的吧？”话虽如此，魏裴已经把帽子放到了边上的茶几上。

袁老太爷合上了一份文件，把笔收进了笔筒里，开口道：“六个部队的主官把状告到我这儿来了，你也知道啥事情了吧。”

魏裴心里暗笑，这抢兵告状，哪一年没有，袁老太爷拿这是当开场白，那自己猜的还就真的没有错了。

“特大？特战旅？还是机步营那几个嘴碎的营长？师长，机步营也没几天蹦跶了，好兵苗子放过去都给浪费了。”魏裴的嘴毒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嘴上说着要被改编的机步营，可暗里把特大和特战旅一起拉下了马。

袁老太爷脸一沉：“你又哪蛰摸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魏裴笑道：“师长，这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这不明摆着吗？”

师改旅在全国已经进行了好几年了，各大战区都在有序推进，袁老太爷手下这个师，到今年也要提上日程了。

早在几年前，袁老太爷就已经开始了建制改革，主动缩减了部分机步营的规模，逐步增加合成营的数量，今年还剩下3个机步营，拆分裁撤也是要提上日程的事情。

但多少有些不甘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几个机步营的营长，都是自己看着一点点成长的，也没少到自己这里来哭诉，但时间不等人，战场也不等人，如果不是能征善战之辈，上了战场就是任人屠戮的一群猪！

慈不掌兵，今年是要下决心的时候了。

听魏裴这么一说，袁老太爷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武装侦搜知道吗？”

“嗯？”

武装侦搜这个概念在国外早已有之，但在国内，似乎显得有些尴尬。

一时间，魏裴也没琢磨出袁老太爷要唱哪一出。

袁老太爷不紧不慢的说道：“海湾战争期间，美军的两栖侦搜大队30余人，提前两个月进入战区，在战争打响的头三天，引导攻击了伊军100多个重要军事目标，为后来战争的胜利打下了基础。”

“科索沃战争，联军的武装侦搜提前一个月进入战区，标定了200多个重要打击目标，包括敌方建立在山区里的军事设施，开战后不到3个小时，炸毁了敌方12个山区机库，24个弹药库，整个战争期间，南斯拉夫空军避战不出，任凭联军轰炸了78天，无奈投降。”

听着袁老太爷缓缓的数出几个经典战例，魏裴接上了一句：“师长您的意思……”

“新事物总是要摸索的，在武装侦搜上，我们已经落后发达国家几十年了，魏裴，我就想问你，能不能摸索出来？”

魏裴不由的觉得肩上的担子一沉，这武装侦搜的概念自己有过研究，还将一些武装侦搜的科目融汇到了夜鹰的训练中，但在国内，武装侦搜的任务性质一直是很模糊的。

部队的建制和单位已经趋于完善，特战旅有侦查营，机步团有强侦连，特大更不用说，所有侦察科目都是手到擒来，重装备部队里的技术侦察，电子侦察根本不缺，就算是要被裁撤的那些二流部队，哪个手下没有个侦察排装点门面？

敌情侦察，自古是兵家的重中之重，武装侦搜的概念在国内了解的人少之又少，在许多人想法里，完全没有必要重起炉灶，硬塞进已有的侦搜系统里。

但武装侦搜最大的价值就在于，他会提前很长时间进入战区，蛰伏着，观察着，标定着，现代战争战情瞬息万变，扎实的前期侦察准备就奠定了战争胜利的基础。

武装侦搜就是专为战争胜利奠基的垫脚石，他们会第一个进入战区，最后一个撤出，并且要保持默默无闻。

“师长，您要搞个武侦连？”魏裴也挑开了明说。

自己的兵，自己何其熟悉，袁老太爷一听魏裴开口，知道这家伙脑子已经盘算了一通，笑道：“怎么？舍不得你那夜鹰的金字招牌？另起炉灶怕砸了自己名声？”

魏裴笑道：“师长，您也说过，翅膀硬了就该飞了，夜鹰现在已然是来之即战，战之既胜的王牌部队，有没有我魏裴，他都是夜鹰。”

“那……还有什么疑虑？”

“师长，要知道，咱们的侦搜系统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已经是相当的完善了，这武装侦搜，恐怕要面临的阻力是思想上的。”

“所以，今年新训营里最好的兵，我都给摁着，一个部队都不许挑。”袁老太爷说道。

魏裴马上就明白了袁老太爷的意思——新兵思想活跃，渴望战绩，更有创新和活力，也更少的受到外界的干扰，如果一门心思的刻苦钻研训练，成功的机会就会很大。

袁老太爷又开口问道：“你觉得，三年这架子能搭成不？”

这句话已然是命令，魏裴站起来，立正：“三年，我正好少校升中校，这架子成，我继续留队，这帮兵不行，证明我不适合，转业回家种地。”

军令状立得铿锵有力，袁老太爷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嘴上浮起了笑容。

在找魏裴之前，袁老太爷也和几个特战旅、侦察营的教官、主官敲了敲边鼓，甚至挑明了直说，但大多对袁老太爷的“武装侦搜”不认可，婉拒了邀请。

魏裴是夜鹰的教官，夜鹰这块金字招牌，魏裴倾注了多少心血，袁老太爷再了解不过了，从王牌转到一个一无所有的部队搭架子，大多数人都是接受不了的。

但，袁老太爷看重的就是魏裴这种内心永远不满足的躁动，给他二两染料，魏裴就敢开个染坊！

袁老太爷没打算给魏裴有反悔的机会，开口道：“营地，我给你们选好了，教员，我也物色差不多了，这活，就看你魏裴干得有多漂亮了。”

魏裴也当仁不让，直接提出了要求：“那，兵我得自己挑，我看上的，全部带走。”

袁老太爷笑道：“我就知道你魏裴每年见了那些个优秀的新兵啊，就跟那饿狼见了肉一样，眼睛都是绿的，都给你准备好了！”

说罢，袁老太爷给魏裴甩过一个名册：“今年新训营里，最优秀的新兵都在这里了，看看和你心目中有没有差别。”

魏裴打开名册，第一页上赫然是龙俊岭的名字和介绍。

“你最近蹲在新训营脚都蹲麻了吧，这些个兵，我看都是好苗子，训成什么样，那就看你有几把刷子了。”

魏裴耳里听着袁老太爷的话，嘴角却咧到了后脑勺——手头有好苗子，那还能差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