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火锅

龙俊岭在饭点前一刻，赶到了侦察阵地上，架起了观瞄仪，只见那林场场部的厨房上，升起了一缕炊烟。

龙俊岭和邓步帆面面相觑——这竟然还有原生态的人家住户？可这念头在脑子一划而过之后，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昨晚至今，龙俊岭只吃了一块压缩饼干，碰上隋千城后，喝了一些藤汁做补充，一路净顾着赶紧到位置，反倒不觉得饿，这会停下来了，是该考虑补充体能的事情了。

龙俊岭把剩下的小半壶藤汁喝了一半，另一半递给了邓步帆，邓步帆此时正在调试对讲机频率，按照要求向魏裴报告已到达侦察阵地。

另一旁的单扬眉举起了望远镜，细细的看着这个场部的布局。

“小楼外墙有爬藤，硬化地面都被荒草入侵，这儿是很久没来过人了。”单扬眉说着，笔在侦察记录本上哗哗的记录了下来。

龙俊岭用观瞄仪对准了目标，开口说道：“凹字形建筑群，方位沿南北轴线偏东15°，东边那栋小楼，楼高11米，长35米，第一层楼高5.5米，两侧两扇四米宽对开门，应该是做仓库使用，二三层层高2.7，楼梯南北两侧各一座，有杂草堵塞，每层房间数……11间，单间宿舍形式，一门一窗，单开门向右，内开形式，宽高……80×180cm，窗正方形，70×70cm，哎，这门窗偏小呢……”

龙俊岭在标定目标参数的时候，还不忘对这里的建筑构造不合理之处点评了一番。

林场建筑大体南北走向，大门开口朝南，进去之后就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用水泥硬化，有一个篮球场，三座主要建筑都是三层的小楼，高低略有差别，围绕在空地东、西、北三个方位。

东侧的小楼最长，是普通工人的居住生活区，西侧的次之，房间显得更大，应该是领导住所，北侧的小楼虽然面积最小，但高度最高，屋顶也与其他两座不同，看房间布局是办公室和会议室，在东北方向和西南方向等角落处，分布着厨房和厕所等一些功能建筑。

各种高度，角度和长宽参数枯燥乏味，每一个门窗楼道都要仔细标注数据，这些数据在外人看来完全不知道为了什么，但在对于侦察员进行火力引导的时候，就会派上大用场。

建筑群的偏转轴向，与支援火力发射阵位摆放和距离有关，功能区的划分让火力支援部队能精确分配火力密度，建筑材质则与弹药使用息息相关，现代战争已经进入到精确制导时代，门窗的宽度则决定了一枚制导导弹能否精确的打进屋内，进行最大化杀伤。

早期那种整个火炮营或者团，集中几十门甚至上百上千门火炮，不管三七二十一急火覆盖，将一切化成废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代火炮有了高精度的电子加成，如果侦察员观察细致，引导到位，一枚炮弹的杀伤就能抵过当年一个炮兵连的集火覆盖。

从这个角度而言，现代战争没有了当年那种血池火海的血色浪漫主义精神，但一枚炮弹或者导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呼啸而至，精确的点杀掉敌人的首脑机关，敌人只能不战而降，何尝不是另一种血色浪漫？

单扬眉把林场场部的特征，细节用文字记录下来之后，翻过一页，又用素描的手法，在侦察记录本上画出了场部的大概样貌，将一些特征，参数标注了上去。

这个场部整体是废弃了许久，龙俊岭在观瞄仪的帮助下，找到了两条清晰的车辙印，看宽度是越野车无疑，只是一直没找到越野车的踪迹，场部的四处都是荒草，西南角的厨房附近有人薅过那些干枯的柴草，估计此时这人正在厨房里做饭。

龙俊岭和单扬眉，一个说，一个写画，十分钟后，把整个场部的布局和细节都记录下来了，邓步帆又提醒了一句：“龙头啊，该跟教官报备一声了吧？”

天色正逐渐暗淡，龙俊岭打算先把标定的事情做完，反正魏裴也不急这一时半会，龙俊岭开口道：“不着急！”

那语调和隋千城颇有几分神似，在到达侦察阵地之前，龙俊岭和隋千城两个小组就分开了，此时隋千城的小组正在目标地的东南方向建立了观察阵地，想到这里，龙俊岭摁下了对讲机：“隋千城，我这儿快完事了，你那儿呢？”

隋千城其实比龙俊岭早一阵子进入了侦察阵地，只不过他和田威、白黎两人对于侦察标定还不太熟悉，参数报告，侦察方位的区间划分等程序搞得有点混乱，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反复检查，这时候标定才进行到了一半。

两个侦察小组从不同方位侦察，可以得到更全面的目标信息，因此侦察小组只要有机会，都会进行沟通，一来确定队友方位，协同进退，二来也能互相补充检查遗漏之处。

太阳已经沉到山顶之上，还剩4指的高度，再过20分钟光就要没了，听说隋千城的标定工作才进行了一半，龙俊岭有些着急，伸手向单扬眉拿过了侦察记录本。

扫了一眼，龙俊岭心里暗暗一惊，这单扬眉平日里自个多方看不上，但这侦察记录做得是相当的完美，字迹清晰，用词简练精确。

更让龙俊岭吃惊的是，那素描图简直就是照片一样精确，一些重要部位单独画出，进行了文字补充，而那张平面图，简直就是和打印的建筑平面图一模一样，比例一分不差！

这份侦察记录，用两个字形容就是：舒服！任何一个主官看到这份侦察记录，如何进行弹药和火力，支援点方位如何分配等重要信息就已经了然于胸，都不需要再多一个字的沟通！

一个好的侦察兵，可以快速的捕捉到目标的位置，但一个好的标定员，却能让后方的支援火力用最节省的弹药打出最大的战果，龙俊岭对单扬眉又刮目相看了几分。

抓着单扬眉的侦察记录本，龙俊岭和隋千城在对讲机里沟通了十分钟，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帮助隋千城完成了他的侦查记录本。

龙俊岭瞥了一眼西落的太阳，此时他就在山顶上一指的高度，还有5分钟，太阳就要落到山后了。这时候该给魏裴一个报备消息了。

“一组呼叫基地，一组呼叫基地，已到达目标点”邓步帆在对讲机里叫道。

邓步帆正呼叫的时候，单扬眉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一些异样，那厨房的烟囱冒着的青烟还是那样有气无力，可窗口和门口，漫出来的白烟却越来越清楚可见。

单扬眉提醒到：“厨房！”

龙俊岭把眼睛又凑到了观瞄仪上，低声叹了一句：“哎呀，这是着火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低着头，一手捂着嘴，一手提溜着几根着火的木柴，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空地上，把木柴往地上一丢，分明是在咳嗽的模样。

龙俊岭定睛一看，不由忍不住笑出声来：“哎呀我去，原来是教官哇！”

听着这话，邓步帆也忍不住凑了过来，龙俊岭让到了一边，让邓步帆也看看魏裴狼狈的模样。

洪涛他们进来和自己会合之后，魏裴就把他们打发进了山里，准备等候命令抓鸭子，眼看到饭点了，就打算进厨房给自己搞点热食。

魏裴打算舒舒服服的在这里休几天假，但没想到那烟囱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堵了，他也不在意，觉得将就着也能用，结果这热食还没做好呢，小小的厨房就跟被人扔进了烟雾弹一样，眼睛都迷得睁不开了！赶紧撤了火，跑出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这正好听到了邓步帆在对讲机里的呼叫，魏裴尽力的控制了咳嗽，恢复了淡然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了对讲机：“啊，都到了？哎呀，让你们见笑了哈。”

没想到平日里严肃的冷面教官，也会开玩笑，这一下让龙俊岭也轻松了起来，抓过邓步帆手里的对讲机：“教官呀，今晚吃什么呀？”

魏裴心里暗笑着，这龙俊岭这时候竟然惦记着吃，恐怕是不知道夜鹰的几只狼，这时候已经快摸上他们屁股了。

这抓鸭子的科目是临时增加的，既然这群新兵敢穿越密林，还能在自己预计的时间内赶到侦察阵地，魏裴觉得不如再增加点难度，摸摸新兵的底细，为以后的训练制订做个参考。

魏裴考虑到第一次也甭把他们的信心打击殆尽，所以迟迟还没有下令开始抓鸭子，打算最后一天再给龙俊岭等人一棍子。

这时候那是要给点甜枣吃的！魏裴在对讲机里说道：“火锅，下来一块吃呀？”

听着魏裴轻松的语气，龙俊岭也没大没小起来，嬉笑着在对讲机里说道：“教官，以我对你的了解，您这是给我们下套哪。”

“啧，心眼够多啊你。”魏裴也笑道：“我要开餐了，你们看好了吃啥啊。”

龙俊岭是不信魏裴会在这深山老林子打火锅的，但不一会，龙俊岭的眼睛在观瞄仪后瞪得溜圆！

一旁的单扬眉也不由用江苏话发出了感叹：“我滴个乖乖……”

魏裴找了三块石头，在空地上搭起个简易灶台，架上一口小行军锅，又开了几个罐头，草地里拔了几把野菜，小马扎一坐，稳如泰山，食材往咕咚作响的行军锅里一放，当真在龙俊岭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打起了火锅。

这操作分明是勾引众人的馋虫，魏裴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龙俊岭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唤起来，邓步帆不由的抽了抽鼻子，似乎这样能闻到火锅的香气，让躁动的肚子安静一些。

实在受不了的龙俊岭把眼睛从观瞄仪上撤了下来，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一扭头原来是单扬眉。

单扬眉的肚子也咕噜着，这阵子也愈发大声起来，尴尬的说道：“你饿嘛？”

单扬眉这句废话让龙俊岭的肚子又一阵翻腾，隔着几米外都能听到咕噜的声音，狠狠的咽了几口唾沫，龙俊岭攥着拳头：“不饿！”

“龙头，我饿呀……”身后的邓步帆声音飘了过来，那感觉好像就要饿死了似的。

“哎呀，我就说你们这帮新兵蛋子嘛，也不检查补给状况，当真是给啥拿着就跑哇！”魏裴的耳朵似乎长了钩子，恰逢其时的在对讲机里插了句嘴。

没等邓步帆回话呢，只听对讲机里魏裴砸吧着嘴，含含糊糊的说道：“这红烧牛肉下料是越来越足了，以前的牛肉没这么筋道……明儿整点鲜牛肉进来就完美了……”

这明显就是说给龙俊岭等人听的，龙俊岭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伸手朝三日作战包摸过去。

包里除了一根能量棒，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部队伙食虽然可口度稍逊，但管饱是没有问题的，昨儿黑灯瞎火准备出发的时候，龙俊岭等人净顾着检查了观瞄装备和记录装备了，压根就没想到魏裴还会阴这么一出！

龙俊岭抬眼，刚想开口问邓步帆和单扬眉，包里有没有补给，三人六目相对，龙俊岭就知道没戏了。

每人包里就一块压缩饼干，白天已经吃掉了，接下来三天，要靠一根能量棒度过！肚子痉挛了几下，龙俊岭自我安慰道：“没事呀，人不吃东西还能活10天呢！”

“哎！晚上山区降温，湿度又大，我记得应该给你们备了雨衣吧？”吧唧着嘴，魏裴又在对讲机里说道：“好啦，今儿就到这了，结束通话，明儿这时候再报告！嗯，好吃！”

这边刚结束通话，魏裴调转了频率，换了另外一张嘴脸，联系了洪涛：“涛儿啊，过两天在抓哈。”

洪涛在对讲机里回道：“收到！”过了一会，洪涛在对讲机里问道：“连长，今晚要不不抓，赶一赶？”

“哎，别急，再耗一耗。”魏裴说着，夹起一块煮的喷香扑鼻的红烧牛肉，夸张的嚼着：“棍子举好了，合适的时候再放。”

龙俊岭觉得这肉的香气，顺着观瞄仪隐隐的飘进了鼻子里，肚子不争气的抽了几下，抗议没有食物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