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隐匿

海拔2300米，阴天，月光被云层覆盖，夜间最后一丝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光线都没有透出一点，白天的气温还在30°的高山上，这时候骤降到12°。

虽然裹着雨衣，让体温没这么快的流失，但潮湿的冷空气从高空下压，又顺着雨衣的缝隙钻进身体里，体表温度感觉也就是0°上下。

更重要的是，龙俊岭等人都没有吃东西，一整天的消耗没有得到补充，夜间这么一降温，让他们都叫苦不迭，只能一再的裹紧雨衣硬抗。

魏裴当着大家的面，美美的吃了顿火锅，然后又走进了东侧的仓库里，拿出了一件军大衣，披在身上，故意的给龙俊岭等人看着。

虽然身上又感觉冷了几分，但从这个细节，龙俊岭等人推测出，魏裴的车停在了仓库里，这魏裴是有备而来，不知道车上还放着什么好东西。

晚上9点刚过，一阵阵薄雾，从山谷中缓缓升了起来，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夜瘴，那是因为山谷经过白天加温后，尚未散尽的热空气上升，与高空下压的冷空气形成了对流。

光学观测仪很容易被气候所干扰，那山间的场部很快就被雾气所遮盖，魏裴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

隋千城一直没有做声，龙俊岭觉得应该联系他们一下，这么硬抗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定能从其他组里匀点吃的。

虽然带着不好意思，龙俊岭还是摁下了对讲机：“隋千城啊，有吃的吗？”

对讲机里答话的不是隋千城，而是田威，只见田威的话语也有气无力的：“龙头啊，我们还想问你有吃的没有呀。”

得，大伙都被魏裴阴了，难兄难弟，都另外想辙吧。

龙俊岭还没想出说点什么，田威又说：“隋千城说出去弄点吃的。”

“弄点吃的？！”龙俊岭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深山老林子里，除了魏裴那有吃的，还去哪里弄吃的？

这隋千城虽然平日不吭不哈，可脑子却一刻没有闲着，魏裴那当然有好吃的，但要取到却不容易，他还有别的取食的法子。

一个小时前，就在山谷的雾气开始慢慢往山上爬的时候，隋千城已经悄悄的出发了。

隋千城祖上是猎户，虽然他从未真正的打过猎，但从爷爷和父亲手里倒是学了不少的绝活，这打猎首先就是“认道”，这个道不是人走的道，而是鸟兽的前进和飞翔的“道！”

少数民族古时候生活相当困难，只能靠山吃山，世代的智慧总结出了山林鸟兽的生活规律，山区的人们就是靠着这些规律，熬过一次又一次的饥荒。

山区里的兽类没有人想象那么勤快，它们也是找好走的地方走，而且每天出入的线路都相对的固定，隋千城在进入侦察阵地前，就一直在观察着树林的上空。

为了安全，许多种类的鸟会集合成群，找一片树林夜宿，待到早晨，又会各奔东西，傍晚的时候林子上空盘旋着一群鸟，隋千城发现没有食物补给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怎么弄点吃的去了。

路上隋千城顺手扯了些软藤，编了个捕鸟套，找到了鸟儿夜宿的几株大榕树，隋千城嘴上咬着捕鸟套，抓着榕树的气根，攀上了榕树。

夜宿的鸟儿按照高低顺序，整齐的拍在树枝上，哪里会想到隋千城无声无息的竟然朝它们伸出了套索，隋千城稳稳的把套索套进一只鸟的脖子上，一拉一扯，那可怜的鸟儿连叫都没叫出声，就被隋千城拉进了怀里，接着手一捂一摁，咔嚓一声拧断了它的脖子。

几只斤把重的大鸟被隋千城轻松拿下，虽然可以再抓更多，但猎户都有遵循的山林规矩，只取够用，不得贪心。

把鸟儿装进了包里，隋千城又无声无息的下了树，朝山间的一条溪流奔去。

隋千城先把田威和白黎的水壶打满，又就着水流把鸟儿掏了内脏，处理好之后扯下了一些大叶片包好，在溪流边用石头垒起一个窑，把包裹好的鸟一层一层铺进了窑里，升起了火。

这种窑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火的热量，一层一层将食物烤熟，而且不露火光，烟也不会飘起来，以免惊扰到其他的猎物。

趁着烤鸟的时间，隋千城又用软藤和叶片，编了两个水壶，龙俊岭这一组估计水也该消耗干净了，得给他们带回去一点。

等做完这一切，已经接近午夜了，隋千城把烤好的鸟换上了新叶子包好，背上了水，往侦察阵地赶去。

隋千城在密林间穿行之时，和洪涛带的几个夜鹰老兵几乎是擦身而过。

一个老兵举起了停止的手势，放下了夜视仪，警惕的搜索着四周，洪涛和几名老兵默契的四下散开，警戒着周围。

但洪涛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任何的生息。

“排长，有烟味。”打头的老兵低声的说道。

洪涛用手轻轻的扇了扇空气，果然在湿润的空气中，混杂了一点淡淡的烟味。

潮湿的空气可以放大气味，虽然隋千城的窑不会使烟直直的飘上天空，变成显眼的标志，但贴着地面漫开的烟雾，随着雾气的推移，这时候已经扩散到了这里。

“可以哇，敢晚上生火！”洪涛低声道：“去看看，是哪只鸭子。”

重新集合了队伍，几名老兵在夜色中，无声无息的顺着烟飘来的气息，朝溪流方向摸了过去。

魏裴在仓库里支起了行军床，在从车上拿下了一个睡袋铺在行军床上，暂时还没有睡意，就这么枕着胳膊躺着，等洪涛的消息。

这次挑选的几个老兵都是自个手把手带出来的，也就是夜鹰给了自己几分薄面，武侦连一开训，就调几个老兵来配合。这帮家伙的性子魏裴很清楚，一听抓鸭子，一个个眼睛跟饿狼一样发绿，恨不得今天就把新兵一网打尽。

所以魏裴得扥着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们，让洪涛带队，但傍晚的时候，洪涛也按捺不住了，报告说想活动一下。

听弦知音，魏裴知道这帮家伙想先盯上新兵蛋子，等自己一声令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总摁着老兵不让他们动也不是个事儿，所以魏裴松了松口，让他们先活动一下筋骨，但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魏裴正考虑着，明天干点什么，让这些蹲守监视的新兵们能提起一点兴趣，对讲机里就响起了洪涛的声音：“连长，有鸭子升火了。”

“嗯？！”魏裴一下子从行军床上坐了起来！

这夜间在山林里生火，在军事上及其容易暴露，就算是在野外求生中，夜间如何隐蔽的使用火都属于高级科目，这自己可还没来得及教，魏裴一想到今晚的气温，又想到新兵蛋子没有食物了，心想是不是冷的受不了了生火取暖。

正打算开口问情况，这要是真的生火被抓了个现行，那是谁都救不了了，可对讲机里又传来洪涛略带惊讶的声音：“三层烤窑，S防火烟道，连长，你教过他们？”

洪涛此时就站在用过的窑前，隋千城取食物的时候窑已经塌了，从窑延伸出去的防火烟道还完好无损，在窑的旁边，洪涛找到了遗弃的烤焦叶片和鸟羽，还有加工食物时候留下的痕迹。

从痕迹上来看，这个新兵相当的专业，用很少的树枝烤熟了好几只鸟，还没有暴露火光和烟，若不是雾气今天正好朝山腰方向飘，洪涛也不会在两百米外闻到这股淡淡的烟味。

从下风口接近，是猎手的本能，这种本能已经印刻在了夜鹰这群老兵的骨子里。

魏裴一听，心里明白了几分，问道：“涛儿啊，你怎么看？”

“宰杀、生火、建窑，隐蔽，都做得很专业，只是临走竟然没有掩埋痕迹，这点让我有点看不懂。”

按照军事要求，敌后行动在使用完火之后，一定要掩盖或者掩埋火的痕迹，但这个新兵蛋子并没有这么干，好像是急匆匆的取走了食物后，随意把火一灭就走了。

“涛儿，还有啥痕迹不？往哪儿走了？”魏裴又问。

“我让人去找了……”洪涛话音刚落，派去追踪痕迹的两个老兵回来了，朝洪涛摆了摆手，表示没有追踪到。

“没有追到。”洪涛报告说。

“咱们这敌后用火，最早源于的是猎人在山区打猎，既要保证有火可以用，又要不惊扰其他猎物，让第二天走空，这群新兵蛋子里有个佤族的兵，叫隋千城，家里是祖传的猎户！”

魏裴笑着解释道，洪涛这才明白，猎人并不需要隐藏用火后的痕迹，但两个夜鹰最强追踪的老兵跟丢了隋千城的离去路线，让洪涛也暗暗佩服了几分。

“有点意思！”洪涛看了看手下带的几个老兵，低声说道：“兄弟们，这帮新兵蛋子里有高手。”

午夜过后的气温更加低了，裹着雨衣也无法抵挡山区的潮气和阴冷，邓步帆的牙齿开始打架，龙俊岭也抖得跟筛糠似的，龙俊岭看向单扬眉，这书呆子倒是拿着架子，只不过快缩成了一个球。

“兄弟们，咱这样不行，都冻感冒了……”龙俊岭提议说：“不如抱一抱，抱团好取暖呀。”

邓步帆一听，主动的靠了过来，背后贴紧了龙俊岭的后背，单扬眉倒扭捏着，嘴上说着：“这观察还得继续呀。”

这时候浓雾笼罩着场部，别说光学观测仪，就给你个热成像也穿透不了啊。

单扬眉还扭捏着，就听到阵地外不远处，一个声音压得低低的叫到：“喂，龙俊岭？单扬眉？在吗？”

刚刚暖和了一点的邓步帆这才想起，自个的任务是警戒阵地后方，急忙的拿起枪，龙俊岭伸手摁下了他的枪口：“是隋千城。”

隋千城猫着腰走进了阵地，轻声慢语的问：“饿不饿？”

此时邓步帆已经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抽了抽鼻子，不由自主的说道：“肉味啊……”

“啊，烤的鸟肉，有点硬，慢慢吃。”隋千城从攻击包里掏出树叶包裹的烤鸟，递给了邓步帆一个。

邓步帆打开，不相信一般的：“我做梦哪吧？真的是肉啊？”

几口肉吃下肚子，几人的魂好像都回到了体内，身上也开始发热，不觉得那么冷了，隋千城又拿过他们的水壶，给他们灌满了水。

“你哪学的啊！”龙俊岭朝隋千城竖起大拇指。

“我家打猎的。”隋千城轻轻说。

“牛！真牛！”邓步帆也竖起大拇指！

龙俊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计划，开心的说道：“有你在，咱们的伙食都解决了。”

龙俊岭打算隋千城专司打猎取水，给大家提供后勤保障，剩下五个人蹲守阵地，分工合作，三天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

龙俊岭的计划很有诱惑力，单扬眉和邓步帆也连声附和，但隋千城却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得吔。”

“啊？什么不得？”龙俊岭有些懵，这打猎取水，对于隋千城那就是手到擒来啊，难道……今儿山上的鸟儿已经被他捕绝了？

隋千城又慢慢的说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的痕迹了，不是我们的人……”

邓步帆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不是……说好了不抓鸭子的吗？”

果然是宁信骗人的鬼，别信教官的嘴！出发之前，魏裴的赌咒发誓犹言在耳，这会已经不知道派什么人悄摸摸已经摸到身边了。

“这里不能呆咯，我们走的时候没注意，很容易被追踪到的。”隋千城又低声说：“晚上趁早转移哦，我先带吃的给田威他们。”

龙俊岭一时间也没什么计划，但觉得隋千城说得没错，只好说了句：“那……保持联系啊！”

隋千城竖起大拇指表示明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山林的雾气中。

邓步帆把最后一根鸟骨头给嚼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头，开口问道：“龙头，咱……真的要转移啊？”

这个侦察阵地太完美了，距离适中，视野开阔，邓步帆觉得换也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阵地了。

龙俊岭思考了一下，一咬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吧，要是这真有老兵油子抓鸭子，咱们不走可就真的全折了！”

单扬眉补充了一句：“咱们得潜行了，别留下痕迹被追踪了。”

龙俊岭看了看浓雾遮罩的场部，这时候也没什么观察的意义，和两人收拾了一下，悄悄的离开了侦察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