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热闹的西席

刘初善有点发愣。

自古以来，开蒙启智，十分困难。

黄口小儿不知学问重要，往往照猫画虎，不求甚解。

只求能逃过夫子手里的板子便应付了事，而夫子们呢也只求学生死记硬背，在识得千个方块字后再加上四书五经的内容，逐字逐句的讲解。

学生觉得晦涩难懂，事倍功半。

可这三个字三个字的蹦出来莫名的顺畅。

暂且不提孩童磕磕绊绊，吟诵的如何，单单是这句子方便好记，而且词句之中蕴含天道至理，让人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很有道理。

更胜在朗朗上口。

妙哇。

只可惜孩童年幼，只是坑坑巴巴的背诵了十几句就难以为继了。

“还有呢？”

眼瞧着孩童支支吾吾迟迟没有下一句说出来，刘初善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可谁知一张冷脸对着学生，孩童本就七上八下，顿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刘初善这才察觉自己恐怕是问错了对象，他看了看一旁的陈蛰，皱眉道。

“这是何物？”

“三字经。”

“可有全本？”

“尚未写全。”

“你写的？”

刘初善愣然。

“回山长，是学生写的，不过时间尚短未曾补全。我觉得既然是开蒙启智，就该朗朗上口，好记易背才是正经。四书五经虽然博大精深，但对于幼年孩童还是太晦涩难懂了一些。”

“方才就是学生们在背诵三字经，进境颇为喜人，清平这才得意忘形，如果因此惹怒了山长，还请山长暂且息怒。”

陈蛰心里犹豫，仔细的解释道。

刘初善冷着一张脸盯着陈蛰看了半晌，就在后者心里头快打突突的时候，憋了半天都没动静的刘初善才丢下一句甚好，然后扭头就走。

临走时候还不忘让黄管家拿了那半部三字经回去，说要好好看看。

呃……

陈蛰眨了眨眼，看着兴师问罪的刘初善离开。他捏着下巴，琢磨着是不是把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弄出来。

只可惜陈蛰到底不是文科生。

一首不过三字经不过一千余字都差点让他想破了脑袋，更别提其他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

均在三字经的朗朗读书声中度过。

偶尔休息的功夫，陈蛰还会讲一些个稀奇古怪的故事来调动学生们的积极性，说实话，陈蛰没什么讲个故事的天赋，但架不住脑袋里的存货多。

一部孙猴子大闹天宫就足够他讲上半天。

一下午的时间非但是学生们听的津津有味，就连洛府的杂役和婢女们也趁着空闲把书院围了个严严实实。

当然，三字经他们是不感兴趣的。

陈夫子嘴里头的孙猴子远要比什么之乎者也来的更加吸引人。

“好了，今日的授课就到这里，你们回去一定要温故知新，不要蹉跎了时光。温而实习之，不亦说乎，等到明日夫子还要检查你们的课业。”

“当然，如果你们完成的好，夫子自然会讲接下来的故事作为奖励。”

陈蛰拍了拍手，准备结束今日的课程。

“夫子，夫子，孙猴子有没有逃过五指山啊，被压五百年，那不是沧海桑田了？”

“夫子，夫子，孙猴子和如来佛祖到底谁厉害啊？他可是一个跟斗能翻一万八千里呢，怎么能翻不出佛祖的手掌心。”

“当然是佛祖厉害，不然怎么能压住孙猴子在五指山？”

“我不管，孙猴子厉害。就是孙猴子厉害。”

几个调皮的孩子一下子就凑上来七嘴八舌。

往日里一下课就成了皮猴子撒腿就跑的孩童们一窝蜂的凑上前，追着陈蛰问个不停。

“说了这是明日完成课业的奖励，如果完不成，也别怪夫子心狠。每人三十下的手板你们绝对跑不了。”陈蛰开口笑了笑，示威是的扬了扬手中的戒尺。

孩童们吐了吐舌头，连忙就走。

他们三五成群，人之初，性本善的三字经随着稚嫩的童音传出老远。陈蛰摇摇头，收拾好手边的东西准备离开。

“清平莫急。”

韩琦追了上来，开口叫住了陈蛰。

“子阳兄有事？”

陈蛰愣了一下，忙道。

“无事，只是山长吩咐让我将本月的束脩给你拿来，让你收下，也省得白米配豕肉，辱没了斯文。”韩琦从怀里摸出两贯钱来放在陈蛰手中，摇头叹道。

“清平到底是大才，韩某还是头一次见到山长对一个后进晚学大加赞赏，你撰写那三字经朗朗上口，真是让愚兄大开眼界。”

韩琦开口称赞，真心诚意。

“这如何使得，三字经只是在下意外所得的玩笑罢了，如何能得山长如此赞赏？何况这束脩……”陈蛰垫了垫手中的两贯铜钱。

虽然只有两贯，但每一贯上至少不下1500枚，这已经抵得上寻常三贯的分量了。

他们这些夫子说白了就是洛府养的米虫。

每月两贯钱已经算得上很高的待遇了。

“清平何必过谦，愚兄还是头一次见到那等浅显易懂的启蒙文章，再多的秒赞也不为过。至于这束脩你且安心拿着便是。洛家从不在束脩上吝啬，何况你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总不能饿着肚子帮人启蒙解惑吧。”

“哪怕我们偶有手头紧的时候，账房也从不吝啬，你安心收着便是。”

韩琦笑了一下，他拱了拱手，继续道。“话有说回来，清平，若说有事，愚兄倒是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闻声，陈蛰挑了挑眉头。

韩琦再道。“清平家道中落，陈大人蒙冤入狱，但愚兄却敬重清平学识。恰好，愚兄有三五好友，均是这洛家的西席，不知清平可否赏脸去那沐春坊中痛饮一杯？”

韩琦发出邀请，陈蛰愣了一下。

果不其然，洛山书院的门外，正有几两个身着青衫的读书人等在那里，他们时不时的对着这边张望，显然便是韩琦口中所说的友人了。

说实话，陈蛰有点心动。

沐春坊啊，陈蛰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古代的青楼啊。

对于陈蛰一个现代人而言，对于青楼的印象只停留在电视上的演绎，古时候的合法产业，花魁，歌舞，风流才子的佳话传承千古，古往今来数不胜数。陈蛰倒是很有兴趣，哪怕没有别的什么心思，见识一下也好。

只是想到家里孤苦伶仃的陈幼娘，陈蛰想了半晌仍是开口拒绝了韩琦的好意。

“也罢，陈大人喊冤未平，清平此时无心声色犬马，这也在情理之中。只叹愚兄早已付了银钱，只让那沐春坊的老鸠平白得了便宜。”

“只是这一顿酒你可跑不了。”

闻声，陈蛰连连称是，没有推辞。

几人约定在陈蛰买下的小院中集合，这才相互道别离开。看韩琦离去的方向，显然是朝着沐春坊去了，想必是舍不得丢在花船上的定钱。

摇了摇头，陈蛰拎着两贯钱就往家走。

两贯钱，是陈蛰一月的束脩，其实跟工资差不多。陈蛰不是陈清平那个五谷不分的酸秀才，自然知道两贯钱的购买力。

通俗易懂的讲，两贯钱，相当于后世中的五千块软妹币。

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支撑得起一家人的开销。

路过肉店的时候，陈蛰颇为豪气的买了些豕肉和材料，又拎了几壶酒水才总算心满意足。昨夜方才让幼娘抵了砚台，换了些银钱傍身。

但陈蛰清楚日子过得细发的陈幼娘可舍不得大鱼大肉。

今儿早出门的时候陈蛰方才看过米缸，里头的白米糙面倒是不少。

但突遭变故，有点穷怕了的小婢女愣是只买了一条子腊肉挂在门梁上，至于自己三令五申让陈幼娘扯上一匹红布做新衣裳想来是没有的。

陈蛰准备好好改善一下伙食。

地有些滑，早起才落尽的风雪经了一日的时间已经彻底在青石路上结了冰，陈蛰蹑手蹑脚的走了好半晌，自家的小院才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