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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衣女子

第2章 白衣女子

书名:白狐传说作者名:蛟龙本章字数:2999更新时间:2021-06-22 09:36:47

瓶儿山之所以叫瓶儿山,并不是因为它的形状像观音菩萨手里托着的杨枝玉净瓶,而是因为山中多温泉,温泉一年四季沸腾不止,顺着泉眼流出许多条小河,神奇的是在滚热的溪流之中,竟生着长一种小草,名为瓶儿草,别名一枝箭,它生命力顽强,即使面对着高温和严寒,依然生机勃勃。当地人被它的精神所感动,所以将此山命名为“瓶儿山。”瓶儿山属于东北老林区,大多数地方荒无人烟,与巍峨的长白山紧密相连,山中多树木,落叶松、樟子松、白桦树,苍翠挺拔,遮天蔽日,还有山花野草、飞禽走兽,就跟一个自然博物馆差不了多少。瓶儿山景色最美,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我偏偏喜欢这的冬天,虽然又长又冷,但这里的雪又白又净,厚的地方像一块大蛋糕,薄的地方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尤其是有月亮的晚上,一个人踩着遍地的碎雪散步,每走一步,都能找回曾经逝去的梦。我们在这个地方待得时间久了,慢慢地都学会了抒情,跟花花草草也能聊上几句。毕竟在这里工作实在是太枯燥,我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物资仓库,偏偏要建在山里,是想借此来磨练我们的意志,还是因为喜欢瓶儿山的景色,这个疑问着实困扰了我一阵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地明白了物资仓库建在这里的重要意义。瓶儿山和长白山一样,都是一半在中国,一半在朝鲜,相当于边境,而且这里地势险要,道路难行,特别是前几年,几乎没有一条平坦的路可以走出去,如果一旦发生战争,这些战略物资肯定能派上用场。这两年,瓶儿山开始开发旅游资源,公路也修得四通八达,咱们部队的保障能力也大幅提升,物资仓库就成了可有可无的所在,被撤消是早晚的事,但是我没想到会让我赶上,不过这样也好,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哪个当兵因为要被分到深山老林里,而整夜失眠了。

凛冽的寒风从昨天夜里一直吹到今天早上,遍地的冒烟雪围着我打转,一道金黄色的晨光穿过落叶松干枯的树枝,颤颤巍巍地在我脸上游走,一只深灰色的松鼠翘着旗杆一样的尾巴,飞快地爬上枝头,它抱着一个松果,转过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我,枝头上的碎雪窸窸窣窣地抖落一地。

我是今天第一班岗,接的是金哲的哨。以前,我们交接的时候,都有一套正规的程序和交接词,某某同志,我来接哨;某某同志,勤务一切正常请接哨;然后敬礼,交接。但是我跟金哲的交接却开辟了一个新的版本。金哲同志,上一班少一班,我来接你。则明同志,勤务一贯正常,好好享受。我掐着指指头一算,离撤勤的日子不到三个月,正好过完大年初一,这日子赶的,幸好我们还能在山里过完最后一个春节。我戴着棉帽子,帽耳放下来,身上裹着棉大衣,但是偶尔还会有几丝几缕贼风,透过袖口和领口往里钻,带着松油味的寒风,也不停地扑在我脸上,虽然有些冷,但是却异常舒爽。

我环视着四周熟悉的景色,远望寂静而蔚蓝的天空,悠然地浮着几朵淡淡的白云,忽然涌起一股久违的乡情,今年我还没有休假呢,本打算回家过年跟父母好好团聚团聚,但是看情况,我是走不了了。我正信马由缰地瞎琢磨,忽然发现距我营区一百米的位置,在一棵半米宽的老槐树下面,似乎躺着一个人,我吓得激灵一下子,神经马上紧张起来,定睛一瞧,又不太像,白哗哗的扎在雪里,一动也不动,那是什么呢?好奇心驱使着我,向那里走过去,我一边紧着武装带,一边蹑手蹑脚地靠拢,待到近前一看,当时就傻眼了,这倒在雪地里的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乳白色的羽绒服和一条肥大的白裤子,还穿着一双白棉鞋,她趴在雪地里的,脸还在雪里埋着,披散着头发,冷汗顺着我的额头就冒了出来,就连裹在棉衣里的汗毛都根根直竖,一个恐怖的念头瞬间在我心头弥漫,深山,老林,女人?是人是鬼?是死是活?这怎么可能呢?莫非是我那天故事里的狐狸成精了……

我手心足足地捏了一把汗啊,第一个反应就是快跑,赶紧跑,我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像见了鬼一样,跑到营区门口,差点被一个烂树桩绊倒。我的心还在“砰砰”地跳,我总放不下那躺在树下的女人,当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的时候,我一拍脑门,感觉自己是有些多虑了。其实,要说在这山上看到个女人,也并不稀奇,我说了,瓶儿山的旅游业发展得很火,也许这是个走散了的游客或者是驴友也未可知。还有一种可能,离我们这个营区五公里的山坳里,还真有一个小村子,叫榆树川,那里住着三十多户人家,以种植水稻为生,他们村支书姓白,叫白有财,人称老白头,这个老白头,因为他总上山捡柴禾,一来二去我就跟他熟了,老白头一年四季戴着一顶帽子,夏天是劳保那种迷彩帽,冬天是棕色的狗皮帽子,满脸的络腮胡,手里头常年握着一杆烟袋锅,跟人说话之前,总是先把烟袋锅伸进烟袋里,装好黄烟,再划根火柴点燃一块风干了的桦树皮,再借着桦树皮的火点烟,他一套动作下来,用不了一分钟。只要一嗅到桦树皮和黄烟的香味,准是老白头现身了。老白头的老伴死得早,据说家里还有一个闺女和一个儿子,对于他闺女的事,我知之甚少,但他那个儿子,我是知道的,据说不是亲生的,精神有问题,整天穿得破破烂烂,脸从来也不洗,见人就嘻嘻嘻的傻笑,尤其是在到了收玉米的季节,他看到谁家有玉米,有过去帮忙,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干活,因为这个,大家对他还都挺好。说他虽然傻,但心眼好。背地里大家都管他叫“白大傻子”。有好事的人,拿他寻开心,说白大傻子,你怎么不娶媳妇啊?白大傻子就嘻嘻笑着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买,买,多少钱一斤都买,那大米白面不也得买,那你国家也得让人吃饭……”这是白大傻子语录,因为这一段话他说得最为娴熟。我想着想着,回过味了,这女的也许是榆树川的?跟老白头一个村的吧?不行,我还得过去看看,是死是活,是张三还是李四,我心里也得有个数啊,毕竟人命关天。

我鼓足勇气,想过去探个究竟,但是却被一连串嘈杂的脚步声打乱,金哲和牛盼慌慌张张地从营区跑出来,一前一后,牛盼在出门的时候一打滑,还摔了个大跟头,棉帽子一直滚到我的脚底下。

“那个老三期病了,烧得像个火焰山呐。”金哲说。

“是,是啊,身上都烧红啦。”牛盼附和着。

我早知道老三期要病,昨天晚上就是发病的前兆,像他这种经年累月在山里度日的人,身体壮得像老虎,可一旦生病,就绝非小事。他们这么着急跟我说,是拿我当一个老兵了,算他们识相,除了老三期,就我兵龄长,关键时刻,当然我是主心骨。

我焦急地冲他们喊:那还不送医院?!你们在等什么。

金哲说,刚打个电话,榆树川的老白头开车来接……

正说着,一阵“铿铿铿”的拖拉机声在蜿蜒的盘山道上响起来,路边的松树枝和着粗犷的音符起伏跳动,由远及近,慢慢地,整个山都颤抖起来。我看见老白头穿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帽耳朵向来边支楞着,像两只鹌鹑的翅膀,随时都可能飞走。一只手拖着乌木杆的烟袋,烟嘴叼在嘴里,鼓着腮帮子嘬着,冒出来的烟气就一朵一朵地被他抛在了身后,老白头从红色的四轮拖拉机上跳下来,大棉水乌拉砸在地上,发出“铿”的一声响。我们七手八脚地把老三期放到车厢里,老白头早在里面铺好了被子,金哲跳上去,用带着牡丹花的大棉被把老三期紧紧地裹起来,包孩子似的,包得严丝合缝。

老白头冲草稞里吐了口痰,甩着膀子摇着了车,晃了晃烟袋说:“妥了,我这就送他去医院,你们也去个人吧,这家伙,我看病得不轻。”

本来我想安排金哲去的,但是发现他倒非常自觉,早就坐在了车上,棉大衣棉帽子棉鞋,还戴了棉口罩,他早就做好陪老班长去看病的准备。我说,金哲,老三期就交给你了,有事随时打电话。金哲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催促着老白头开车。

老白头把烟袋锅往腰里一插:妥了,这就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