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虽有凌云志，叹非女子身

慕城南等船停稳后，将撑杆放下，火炉上的水正好冒出热气。他将茶杯摆好，将茶叶末放进茶杯里，倒入少量沸水调成糊状，然后再倒入沸水，同时用茶筅搅动，只见茶末上浮，茶香四溢。

风岚知道慕城南用的是点茶法，只是如此美男再配上优雅娴熟的动作，为她斟茶，实在是让她移不开眼睛。

慕城南将茶杯递给风岚：“陛下，请用。”

风岚接过茶杯，轻轻一抿，入口的微微苦感瞬间转化为清甜攀上舌尖，她忍不住赞道:“好茶。”

慕城南笑道：“条件有限，只能用此法，最易出味。”

风岚又喝了一口茶，问道：“怀序跟平乐郡君，似乎感情不错？”

慕城南有些惊讶地望向风岚。

风岚笑道：“怀序待人向来彬彬有礼，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不客气。”

慕城南也笑了笑：“陛下之前从不关心这些的。”

风岚：“想来怀序还是在怪朕之前不够关心你，所以朕现在要多关心关心你。”

慕城南似乎已经有点习惯风岚有心无胆的调戏了，依然温柔地笑道：“臣君跟平乐郡君一同读书长大，相比其他人而言确实亲近一些。”

风岚心想：哦，原来是竹马竹马，有意思！嘴上却答道：“原来如此。”

慕城南抬眼含笑看着她，风岚跟他对上眼神，又想起刚刚慕城南靠近她时的画面和那淡淡的木樨香味，脸又泛起微红，她连忙别开脸：“不如怀序跟朕说说你的故事吧。”

慕城南：“我的故事乏善可陈，陛下有兴趣听吗？”

风岚：“想要关心你，自然要先了解你，你的一切朕都感兴趣。”

慕城南握杯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这微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风岚的眼睛，风岚翘了翘嘴角，心想：虽然你的男性荷尔蒙爆棚，但姐好歹也是现代人，见得多了，不会这么轻易就丢兵卸甲的。

慕城南：“因我是家中最小且唯一的嫡子，父母及三个胞姐都对我宠爱有加，年少无知任意妄为，不消多说。世家子弟，只要家长同意，男子也可入私塾读书。因谢家请了当世大儒明谦先生到谢氏私塾授课，于是其他世家都慕名把自家子弟也送来谢氏私塾读书，而我跟平乐郡君就是谢氏私塾唯二的男子。世家男子到了年纪就要入宫待选，落选后才能自行婚配。后来姐姐们相继入朝为官，我也进了宫……”

慕城南简简单单一笔而过的经历，没有说到的是，那时刚出家门，不知道身为男子，原来不可以与女子并肩，不可以入朝为官，除了姐姐们，私塾的其他人根本瞧不起他们。他还有姐姐们护着，但白墨身为男子还是庶子，更加被人轻视，不知道忠义伯府为何要将他送来谢氏私塾。

一次，白墨不小心踩到了谢锦遇表妹谢钧娴的裙子，谢钧娴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还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看见白墨的手虽然紧紧地攥着，但依然不卑不亢地跟谢钧娴道歉，可谢钧娴不依不饶地非要把他赶出私塾，而其她人都抱着胳膊看戏，没有一个人出来劝阻。

那时的他还是年少轻狂，只觉得有一股血气上涌，不顾姐姐们的阻拦，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事情却越闹越大。

后来忠义伯亲自上谢家请罪，重罚了白墨，才算按下了这件事。他也被家里禁足了一个月。

虽有凌云志，叹非女子身。

身为男子，除了认命，还能怎样。所以当母亲要他入宫时，他同意了。

虽然母亲没有逼他，并说如果他不愿意可以想办法让他落选，他可以自己选择想嫁的人。

他也知道入宫后就失去了自由，陷入尔虞我诈的后宫争斗之中。

但他还是同意了。

既然都是嫁了，嫁给谁都一样，因为谁都不可能给到他想要的平等相待，那么他还不如嫁给那个全风朝权力最高的女子——风岚。

风岚从不儿女情长，也不假以辞色，但他还是陷进去了。那么耀眼的女子，她的治国才华，她的杀伐决断，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

所以他心甘情愿地替她管理后宫，希望能替她分忧。

这偌大的后宫从不用风岚分心分神，背后都是慕城南呕心沥血的操持。

白墨经常问他值得吗？

只要风岚能多看他一眼，就值得。

这些天的风岚虽然很不对劲，但他不想去思考原因，因为这样的风岚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这样的相处也是他梦寐以求的。

一艘小舟，一杯清茶，只有他们两个人，轻谈笑语，岁月静好，人间无憾。

风岚：“还真是乏善可陈了。”

慕城南对她绽放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对啊。”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愉悦，他的前半生确实乏善可陈，可他的后半生却越来越值得期待了。

……

宁国公府，宁国公晏曦正在骂晏欣瑜：“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是晏家的家主，我就管不了你了？”

“儿媳不敢。”

“你现在都敢自作主张了，还有什么不敢！”晏曦用力往地上戳着拐杖。

“儿媳也是想为您分忧。”

晏曦拄着拐杖指向晏欣瑜：“分忧？你不给我惹事就不错了！”

晏欣瑜不敢答言，用眼神示意旁边站着的丈夫晏珩，帮她说两句话。

晏珩却用眼神说道：我可不敢惹他，你自己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晏欣瑜的气不打一处来：她虽只是旁支的一个女儿，但好歹也是诗书之家，当初晏曦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她成了风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嫁给男子的人，自己屈辱就不说了，连带着她的家人也被各种嘲笑、看不起！他的丈夫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材，整天只知道养鸟遛鸟，自己生了四胎也都是男子，老天怎么待她如此不公！

旁边站着的杨承微说道：“老师息怒，陛下今日之举想来只是给我们一个提醒，不要插手她的后宫之事。大公子在后宫一向默默无闻，今日却能得陛下为他出头，想来近日后宫中盛传的“陛下改性了，连对一直重病缠身的帝君都关爱有加”的传闻还是可信的，晏侍郎此举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只是陛下自坠马受伤以来，情况不明，我们的内线也并没有可用的信息传出，比起谢家有谢锦遇在，我们可是相当被动啊！”

晏曦望了望不成器的儿子，没脑子的儿媳，叹了口气：“承微，我没有女儿，一直都将你当女儿看待，最近朝堂的局势于晏家越来越不利，晏家的声势不能颓于我手，还要你多费心了。”

杨承微：“老师言重了，承微有今天全靠老师栽培，必定尽心竭力以报老师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