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三月初八，最宜赏春。

百花楼中，风岚看着排队给她行礼的郡君公子们，心里无比受用。蓝青靛紫灰与楼外怒放的桃花相互映衬，更显得他们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满楼春色，迷花了风岚的眼。

为首的慕城南今日穿着一件浅蓝色暗纹宫装，领口处一圈银丝绣线，华丽却不张扬。他带领着郡君公子们行礼后，依次落座。因晏初一直抱恙，所以尚仪局并没有摆风岚右手边的桌子。慕城南按例坐在上首第一的位置，每人的桌面上摆放着六样时令菜式并一壶酒，而风岚面前的菜式约莫有十来盘。

等众人都落座后，慕城南起身向风岚禀报：“启禀陛下，帝君抱恙，今日又不能来了，另外还有祥公子并一位官人也告了假。”

风岚“嗯”了一声，转头对谢锦遇道：“你派人拣些清淡易消化的时令菜与帝君送去，说朕宴毕后再去看他。”

谢锦遇答道：“是。”

慕城南禀报完，拿起酒杯：”今日春宴，臣君带领后宫诸君恭祝陛下圣体安康、万寿无疆！愿风朝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众人也站立一起祝酒道：“恭祝陛下圣体安康、万寿无疆！愿风朝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风岚拿起酒杯对他们示意后，掩面一饮而尽，酒甜如蜜，唇齿间还弥漫着桃花的香气，让人沉醉。她笑道：“今日并没有外人，如同家宴一般，大家不必拘礼。”

白墨拿着酒杯站起来笑道：“陛下的意思大家还不明白吗？臣君先敬陛下！”

风岚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样的蜜酒，来一打都不多。

见陛下高兴，马上有几位公子接连敬酒，谢锦遇一一小声介绍道：“昭华公子夏槿凉。”

“昭仪公子楚暮染”。

“昭容公子杨钰”。

“修华公子莫雩归”。

……

风岚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定位，夏槿凉：嗯，清新俊逸型，如春风拂面，虽不见风过,但沁人心脾。

楚暮染：阳光少年型，翩翩少年，如暖阳在身，风光霁月。

杨钰：人如其名，君子端方如玉。

莫雩归：风流倜傥型……

曲凌风：飘逸潇洒型……

……

不知道集齐七款可不可以召唤神龙？

风岚一下子灌了七八杯酒下肚，面上开始泛红。

慕城南挡住了下一杯敬酒，对风岚笑道：“陛下，这虽是蜜酒，喝急了也容易上头。一会春宴才刚开始，陛下就醉了，岂不无趣。先用些菜垫垫肚子吧！”

风岚听说，夹起面前的菜放入嘴里，一股奇妙的鲜味从舌尖散开，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叫嚣：“好鲜呀！”。

慕城南：“臣君想着平日的菜式都吃腻味了，今日特意让尚食局准备，以清淡素食为主，陛下刚刚吃的这道菜叫蓼茸蒿笋，取水蓼嫩芽和蒿笋笋芯，并虾仁炒制，就吃个鲜味。”

风岚一边赞叹道：“好吃”，一边招呼众人：“你们也尝尝！”

后宫沉寂了两个月，值此良辰美景，又见陛下高兴，诸君自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风岚在一片喧闹之中注意到左边白墨之下一位穿暗红色宫装的公子面色冷峻，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风岚猜测他应该是三宫之一的永昌郡君萧易行，嗯，冷美人，也不错。

正想着，只见曲凌风站起来行礼道：“美景佳肴怎么少得了好诗了！陛下，春色动人，不如请诸君以春为题，各自赋诗一首，以助酒兴，陛下意下如何？”

还没等风岚答言，莫雩归就说道：“都知道曲修仪惊才绝艳，也不用展示了吧！这不是让我等不会作诗之人在陛下面前丢脸吗？”

曲凌风急道：“我并未有此意……”

风岚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争吵：“曲修仪也是为了助兴，想提诗的就提，不想提的也不勉强，大家就是玩儿，不必较真。朕今日也特意命人准备了一些玩意儿，给大伙取个乐。”

谢锦遇忙命尚仪局抬来矮桌并司记准备妥当。

风岚：“那就请曲修仪先来一首吧。”

曲凌风：“那不才我就先抛砖引玉了。”

《春景》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风岚在心里叹道：这首诗用拟人手法描绘了百花争奇斗艳的景色，又暗讽了莫雩归，说“杨花榆荚”不因“无才思”而藏拙，不畏“班门弄斧”之讥，为春天添色。表达了一个人“有无才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珍惜光阴，不失时机，春光才会不负。曲凌风即兴就能做出如此高明的诗，不愧是风朝第一才子啊！

不由赞道：“好诗！使人思之无穷，味之不尽。来人，赏。”

马上有宫女捧着托盘出来：上面是一方端砚，用端溪砚石雕刻，古雅精美，一看就价值连城。

对文人来说，一砚难求，此礼正和曲凌风的心意，他高兴地接下砚台：“谢陛下赏赐。”

莫雩归听见曲凌风作诗暗讽他，却没有生气，只笑道：“如果没有‘杨花榆荚’，怎么衬托得出百花的艳丽多姿，臣君虽无才思，也给大伙助助兴。”

《春日》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风岚：“好一句‘万紫千红总是春’，赏！”

这次莫雩归的奖品是一块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晶莹剔透，与他很是相配。

众人见他们拿了奖赏，都纷纷作起诗来，唯恐迟了，拿不到彩头。

其中的一首诗引起了风岚的注意，是明公子顾念的《春日寄怀》：世间荣落重逡巡，我独丘园坐四春。纵使有花兼有月，未知何路到龙津。

顾念用诗抒发了年华易逝、岁月蹉跎的苦闷寂寞和思念陛下想见龙颜的迫切之情。风岚看着顾念，他身上最吸引人的就是脆弱感，仿佛一阵风吹过来都要碎掉一般，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共情，对他怜惜。不愧是被之前的“风岚”看中，从官人晋升为公子的唯一一人。

风岚特意挑选了一只碧玉玉簪亲手插在了顾念的发髻上，换来了顾念双目泛红的感激和众人的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