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输赢

风岚从拾翠院出来后，又顺路去看了晏初，刚回到紫宸殿，就听见宫人来传话：“齐安郡君请陛下过去一趟。”

风岚：“……”，这一天天的她真是比狗都累啊！

“郡君有何事？”

“回禀陛下，明公子到齐安宫请罚，可是公子无罪，郡君不知如何处罚，请陛下做主。”

风岚：“……”。

谢锦遇说道：“听闻今日齐安郡君以违反宫规处罚了雁儿。”

风岚：“雁儿违反了哪条宫规？”

谢锦遇：“按照宫规，后宫之事理应先呈报齐安郡君。”

风岚皱了皱眉：“怀序也太小题大做了。”

谢锦遇：“想必明公子去齐安宫是想替雁儿求情吧！”

这都什么事啊！风岚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走吧！”

……

来到齐安宫，风岚见顾念仍跪在地上，想到他今日才溺水，有些心疼：“怎么回事？”

慕城南行礼后说道：“臣君按宫规处置宫女，明公子似乎对处罚有异议，要自请替宫女受罚，可宫中从无此例，只得请陛下前来。”

风岚：“都起来回话吧！”

顾念叩首道：“回禀陛下，雁儿是因臣君受罚的，今日之事皆因臣君而起，所以臣君请陛下责罚。”

风岚：“你今日才落了水，地上寒凉，再跪下去留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顾念：“谢陛下关心，可陛下不责罚臣君，臣君不敢起身。”

风岚：“……”，这人怎么这么固执……见顾念不愿起身，风岚只得问慕城南：“雁儿处以何刑？”

“回禀陛下，按照宫规，杖责四十。”

风岚皱了皱眉：杖责四十对一个弱女子而言，不全残也半残了，这责罚未免也太重了。

于是说道：“事急从权，雁儿也是护主心切，并不是有意违犯宫规，不如罚俸一年，小惩大诫。”

“陛下曾经教导臣君：‘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法令行则国制，法令驰则国乱。法布于众，君臣上下贵贱皆从之。有法不依、执法不严，是违法也。’”

慕城南继续说道：“陛下的教导，臣君一直铭记于心，今日陛下何故前后相悖了？”

风岚：“朕近日反思，觉得有些宫规过于严苛，刑法过重，诸如肉刑之类的刑法太过残忍，宫人们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哪日就触犯了宫规，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的，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所谓德政和刑法二者不可偏废，刑法太过严苛，百姓虽然会畏惧，但并不会真的心服口服。所以朕也打算修改法令，废除重刑。”

慕城南：“法令既然颁布，就应该始终如一。如果陛下修改法令，按新法令来实施那是另外一回事。现在既没有新令，那就仍按照旧令处罚。”

风岚：“法律的执行是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并不是照搬硬套，应该根据情节轻重、犯人的心理动机等综合判定罪行。本意善良而违犯法令的人可以免罪，本意邪恶而合于法令规定的人被处罚，如此才符合法律制定的本意。”

慕城南：“如果人人都情有可原，人人皆可法外开恩，那法律岂不形同虚设，成为一纸空文？根据心理动机来定罪会让罪犯有机可乘，导致刑罚官私心横行。人心是不可捉摸的东西，如何裁定好与坏？所以确保法令执行的公正，明确公私的界线，并且不因为私利而损害法令的威严，国家才会安定。”

风岚：“……”。

在朝堂上舌战群臣的风岚，第一次被怼得哑口无言，她沉默了一会：“这不过是件小事，郡君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慕城南：“陛下认为是小事，但臣君却不这样认为。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旦开了先例，就等于有了钻营的口子，这个口子会越撕越大；如同一棵大树，雷击山崩都打不倒它，但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却能咬破树皮，吃空树干，以致于万年基业毁于一蝼蚁耳，还请陛下三思。”

风岚继续无语：他妹的，这慕城南也太能说了，说不过他怎么办啊？在线等，挺急的！

风岚叹气道：“郡君说得有理，是朕疏忽了。还请郡君给朕一个薄面，责罚减半，郡君看这样行吗？”

慕城南走到顾念左侧，掀起衣摆，缓步跪下叩首：“陛下如此说，让臣君无立足之地了。臣君请陛下收回臣君统领六宫之权，另择贤人。”

风岚不悦：“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慕城南俯首在地，一动不动：“臣君不敢！‘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如果今日陛下求情开了先例，将来人人得以恃宠而骄，臣君如何执法度而安后宫？所以臣君无能，不能担此大任，请陛下明察。”

“罢了罢了！雁儿按宫规杖责四十，明公子管束宫人不力，罚俸一年，如此处罚，尔等都满意了吗？”

风岚被气得不轻，她甩了甩衣袖：“回宫！”

众人一起跪下道：“恭送陛下。”

……

风岚走后，慕城南缓缓起身，冷眼看着顾念：“阁下赢了，不知可还满意？”

顾念笑道：“明明是郡君赢了。”

慕城南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不想再与他争执：“本君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顾念站起身，拍了怕衣摆上的灰，向殿外走去。

白墨看向慕城南：“你这又是何必了？”

慕城南摇了摇头，不再答言。

白墨叹了口气，跟上顾念，冷言道：“之前还真是小瞧公子了，我提醒公子一句：路，还长着了，公子可别走偏了。”

顾念：“多谢郡君提点，这宫道这么宽，想来顾念是走不偏的。顾念也想跟郡君说一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不想冒犯郡君，顾念在这后宫之中势单力薄，不足为惧，还望郡君手下留情。”

白墨冷笑了一声：“现在知道示弱了？迟了。输赢未定，我们拭目以待吧。”

顾念幽然道：“这后宫之中就算笑到最后，又有谁是真正的赢家了？”

他说完，向白墨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白墨望着顾念的背影，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