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灯火阑珊是人家，梦里不知身是客。

那是一家在市里看上去很具规模的幼儿园。无论是占地面积，师资力量，还是环境的设计，在市里的私人幼儿园里面应该算是个角色了。

我们的教室像这所幼儿园的世外桃源，在花园的前面，是几间唯一不在楼上的小房子，专门留给新来幼儿园的小小孩子和老师用的。

我在这间教室里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幻想将来，我结婚和居住的房间，就像我们的教室一样，没有任何家具，床就是地面，席地而卧，房间这么大，又不是过于空旷，墙面上画着大幅的美丽的卡通画，夏日婷婷的荷叶上面，卧着一只十分可爱的大青蛙，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红花蕾上面，早有蜻蜓从远处飞来，仿佛马上就要立在荷花的花蕾上，房间里一架不算昂贵的钢琴，弹奏出宁静而空灵的声音，有黑板，写完字就可以擦掉，有电视机，录音机，电视柜，可以听音乐，看电视，甚至可以舞蹈，安静下来，看看书，晒晒太阳，还可以到花园里去散散步。安静的时候极其安静，热闹的时候，又真的很开心，不像那些始终呆在热闹的地方的人，哭笑都是自己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的。

 大型的滑滑梯玩具上面，坐着下班后的我，同伴的班上还有最后一个没有接走的孩子，一岁零七个月，我们叫他宝贝。

同伴把他带出来，他怯怯的望着我，我微微一笑，七颗牙齿的标准，我的善意的眼神望着他，“宝贝，陈老师抱抱？”

他试探的伸出胳膊，我接过来，并抱着他从滑滑梯上滑下去，他就笑了。

我的身高不算很高也不算很矮，160CM，刚好，再高，玩具就不好承受我了，再矮，就会影响到身材，甚至午休抱着他们睡觉都是刚好舒适，所以，幸福仿佛是天生就有的。

那时候，我把那里当成城市，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连北京都像村庄，其实，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拼命的工作，就想让自己融入到城市这个环境里，后来我才知道，什么样的环境其实不是由乡村和城市决定的。

每周三的晚上，幼儿园园长把所有的老师们召集起来，进行授课的学习和评比，我每次都把她们在那个时候运用到的儿歌记录下来，还有那些丰富多彩的导课的方式，幼儿园的教具的丰富是乡下教师几乎不能想象的，书上和玩具里没有的，就要手动制作，连简单的生字和数字都要用到教具，但是有时候我也问自己，过于追求形式化，对孩子们来说，是否，是最好的教育方式？那时候幼儿园里开设的课里面最受欢迎的是珠心算，珠心算使无数孩子成为神童，当他们习惯了珠心算带给他们的成绩，也就忘记了当初的枯燥和抽象的学习了。

其实，任何一种教学方式都只是方式，任何一种成才的方法，都只是方法，重要的是，让孩子学会该学会的东西，习惯一种安静的心态，顺其自然的成长和学习。古语说，艺不压身，多学些东西，是有益无害的，只是，不必非去追逐第一名的教学成绩，和孩子立马见效的成绩，只要他是快乐的接受授课和快乐的接受生活，教育，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

那时候，幼儿园里的女孩子有大概三十来个，大家充满激情的生活着，在一起，逗孩子争奇斗艳的，到了晚上，三三两两去附近的广场，吃一串冰糖葫芦，跟着广场上的人唱唱歌，跳跳舞，坐在喷泉边上看星星，周五的晚上，不回家的女孩子们闹腾司机，司机开车带大家一起去舞厅蹦迪，那时候，我毕竟还是个孩子，喜欢舞厅里吵闹的折腾劲，可以把身上多余的热情发泄一番，但是往往撑不了多久，就趴在舞池的边上睡着了，迄今为止，我在舞厅里见到能在那么大分贝下睡着的人，只有当年的那个我。

记得有一次，几个驻扎在附近的武警来广场执行任务的时候，旁边的小惠姐姐怂恿我唱那首著名的《兵哥哥》，一群女孩子在我的高音的引领下放歌，羞红了兵哥哥们的脸，那是多么恣意的青春，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走进军营，生活从来都是这样，不知道被什么牵引着。

那时候，我去市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放心不下咪咪。

咪咪有一次打电话说道，刚刚分到了一个单位，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天天一个人，好孤独，咪咪听说我去市里，特别开心，说你来吧，来看看我。我说同学这么多，为什么你一个都不去找她们？咪咪说，找了也是孤独，没有什么意义。

我始终心疼咪咪，因为，当年只有我知道，其实咪咪不是一个冷傲的人，她只是一个故事太多的红颜，故事太多，讲给那些不懂得风尘的人，是有害无益的，而那些没有心的人，接触的多了，反而被她们颠倒是非，咪咪当年不坏，一点都不坏，就像我在文章中写到的：

女人一开始只是一朵纯白的百合，后来走进尘世，染上一点红色，变成了人面桃花，桃花又染上红色，变成樱粟，后来，就成了毒。

人们都说红颜祸水？祸水的岂是红颜？是谁祸害了红颜？

我最初认识咪咪的时候，咪咪和我一样，是一个心里只有梦境和童话的人，单纯的一尘不染，一个美丽的一尘不染的女孩子。

 咪咪的孤独如果不是一种避世，或许，就是那个不够成熟的年龄成熟来的太早。

 我去市里上班的第一周的周末，去见咪咪，咪咪跑到楼下去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我们沿着那条我不熟悉的街道走啊走啊，一直走到连咪咪也仿佛迷了路，想说的话总是太多。

 咪咪说，单位领导对她很好，但是，总是让她陪人吃饭喝酒，笑，从来都像哭一样，没有人会真的在意她的内心。

  那年，咪咪也是16岁，但是咪咪很少真正的笑了。

  咪咪说，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因为你很单纯，想的很简单，但是很对。

  我说咪咪，人前的日子是给别人看的，人后的日子为什么不自己给自己过的好一点呢？

  咪咪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什么让我开心的事情，就这样，顺着生活，一点一点就这样，越走越是不开心。

我只能告诉自己，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和宿命，咪咪就是咪咪。生活中，敢于反抗生活的人又有多少呢？张爱玲说，沾着人就是脏的。人么，本来就是泥人，就是尘世里土做的人，真正能够一尘不染的人，又怎么能够存活于世呢？越是那些背地里说三道四张家长李家短的人，其实就越有可能是心灵肮脏的人，人言这个东西，总是随着势力走的，无论是正向还是反向，但凡跟势力有关的，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总逃脱不了人言，无论你如何的避世不语，何况咪咪。咪咪只是随波逐流，她不是不懂得反抗，只是明白，即使反抗了，人言仍然是刺人的利剑。所以咪咪冷漠，并习惯用看上去冰冷和狠毒的眼光望着那些平常的人们，因此，人们好象也能退之三尺，只是落得一个孤独倒是难免。一想到这里，心就越发的觉得寒冷，但是那时候，毕竟我的内心里是充满了希望的，对于这尘世，和一切尚未开始的生活。

我只是安慰咪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生活里会有真正的爱情，我们不会永远的孤独，毕竟我们才16岁，人生才是开了个头儿呢。

咪咪却调皮的笑笑，说幸亏你提醒我，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30岁了。

路边有卖水果的，我们买了一些，笑闹着吃着玩着原路返回了，以我们俩的聪明，尽管七拐八拐，毕竟，没有露宿街头，那是我和咪咪认识了3年多的时间里，第一次单独接触且走过的最长的路，毕业了，咪咪不必再害怕她的是非牵扯进我的单纯，却忘记了，我的梦境在尘世里像小时候吹在阳光下的泡泡，终归是要一眨眼的工夫就破灭的。但是，被人如此的呵护着的那颗童心依然是幸运的，我依然十分感恩生活和当年咪咪的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