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定磐石要出山，山外有山天外天。

暑假过了一半，有一天上头忽然要组织一场娱乐活动，年轻的女教师比较少，就动员所有的女教师出动，父亲非逼着我去。

16岁的我本能的不喜欢那个由纯粹的成人组成的世界。

我没有真正了解所谓的爱情，也没有真正了解他们的生活，还没有学会墨守成规，还没有习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生活，也没有所谓的或者儿女或者妻子丈夫的牵挂作为支撑，更加不懂得所谓机遇和涨工资的概念。对于青春的我来说，学会一种得以谋生的本领，教学本领也好，才是真正的机遇。做任何工作，若是想飞快的成为一个合适的角色，学习经验和技巧是一种必然，我们师范所有专业所有技能的真正操作，我从来不能真正与乡村的教学结合起来，总是觉得，仿佛有一道难以翻越的沟壑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隔阂，当时的我说不上来。

 还是去参加活动了，每天顶着炎炎烈日晒的皮肤焦灼的感觉，但是疼痛却在我心里，矛盾的思想，矛盾的行动。

 启蒙老师也在这个行列里，她看出了我的浮躁的情绪和心不在焉，尽管，所有的项目我都记得很清楚，但是在那些细节里，却没有注入我的灵魂，没有倾注灵魂的付出看上去总是即使没有差错却也平庸无奇。

她说，要学就用心学，只当是玩吧。

却忘记了陈缘我，哪怕是玩也是要用心倾注感情去玩的，我在不知道自己的归属和未来的情况下，心思完全不能放松的让自己努力的去为某个领导作秀，满脑子的未知和迷惘的我，用沉默和孩子气的微笑掩盖了内心。

下午回家的时候，有一次一起回家，老师又说起，她叹了口气，说道，哎，当初你爸要是不把你送进师范，现在也能读大学了？

我笑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她说，你爸这个人哪，工作起来也满认真，就是对你太不负责任了，这么好的学生，哎！

我默不做声，刚好走到拐弯处，我说老师你慢点走，我先回去了。

总觉得那次对话，像是恩师的自言自语，因为我内心里的矛盾始终也没有敢讲给她听，也始终没有讲给我父母以外的任何人听，因为我心里深深的知道，我父亲曾经很辉煌，在这个方圆不足百里的地方，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是无数孩子心中的英雄，他是我父亲，我是他心头的那块肉，错也好，对也罢，已成事实，我只能力争上游，然后随着命运浮沉，完全要看自己一生的造化。

乡下的夏天的夜晚是真实的，真实的炎热和真实的微风，真实的昆虫的鸣叫和真实的月色如水。

 我穿着淑女蓝的吊带衫，和那条过膝的彩裙，坐在我们家楼梯的第七级楼梯上，月色越过那棵葡萄树，缓缓的走过来，月光不偏不倚打在第七级的楼梯上，那天的月色，是有些绿色的。

我喜欢这乡下的夜晚，但是，它不是因为我才美丽的。

我自己一生的价值在哪里呢？

乡下其实缺的不是老师，是爱，缺的不是知识，是文化和交流，一成不变，是太可怕的现状，因为，落后远比美丽的比例大的多，对于人来说。

我想离开这里，出门学点教学经验回来，看看外面的幼儿园是什么样子的，有一些什么样的标准和科学道理，我们的孩子们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教育才能终生受益？我这一生，如何才能避免碌碌无为，虚度半生？我已经想明白了，而且下定决心了。

第二天，我就开始不想再去参加活动，父亲催促我，我没有起身，又催促，我说爸我不想去，跟工作又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父亲在打牌，生气就问我，为啥就不去？这个地方就这么大，都是老教师们，人家都能去为什么你就不能去？

我说，她们去的也不多，下半年我想出去找工作，在家不会有一丁点出息的。

父亲火了，第一次动手打我，他没有想到，我是想离开家门。

在父亲的眼睛里，乡下城市，都是一样可以锻炼出人才的地方，他当年，就是在这片土地上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了后来的辉煌，也让所有嫉恨他的小人们内心佩服。但是他忽略了时代的巨大差异。

在父亲的内心深处，女儿在身边，平稳的工作，就是生命里一个可以快乐的希望所在，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外面的世界，他觉得束手无策，那是他的视线不能到达的地方，他怕，怕尘世的凶险，怕未知的忧患，怕老来孤独，没有人陪在身边。

父亲不是因为我不乖而动手打我，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潜意识里，他怕的是失去，山外青山楼外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的女儿在尘世里转两圈，也许就丢了。可是，人么，总是要去尝试的，一味的留在身边，对于我和我的的一生，不一定就是好事，所以打完我他就后悔了，两天以后，我得以离开家门第一次去市里工作，工作几乎很顺利，不经过任何中转的程序。

父亲打了我以后，说，你要真想出门，工作联系好了我就让你去。

我翻开毕业的时候那本厚厚的留言本，一个一个打师范同学们的电话，打到第五个，就有同学说，市里一家挺大的幼儿园正好缺老师，快开学了，急着招人，我们学校很多人去这家的幼儿园，单单是总园一个里头单单是我们班里就有好几个人在，让我赶紧去，大家好在一起玩的开心一些。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父母，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只当是我不到黄河心不死，也就作罢了。半遮半拦，还是放开手，让我学习飞翔，和学习着承受人生。

其实，后来我也像秦相李斯一样后悔过，因为，如果没有坚持离开家门，在故乡，在世外桃源，混混沌沌这一生，也是很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