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题

听着儿子走出去劈柴的‘咣咣’声，罗阿婆躺在被子里，笑着闭上了眼睛，她捂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在劈柴声的陪伴下，睡着了。

罗阿婆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听见外面儿子点火做饭的声音便慢慢起了身，穿好了衣服，摸索着下了炕。

罗小山：“娘，您怎么起这么早！”

罗阿婆笑呵呵的说，“你起的才早！怎么，一会还要出门？”

罗小山：“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不如上山打点猎，不然闲着难受！”

罗阿婆在儿子身边坐下，拉着他的胳膊，“今日别出门了，等天亮了，我去把布料给张家侄儿媳妇送过去，你在家等我，今日把房门关上，咱们娘儿俩好好唠唠嗑。”

罗小山：“···哎，行！”

吃了早饭，罗阿婆把儿子按在房里，反复叮嘱他不要出门、直到儿子点头答应才罢。她走出房门转过身又把门关好。才拄着拐杖抱着包裹慢慢走出去。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罗阿婆就回来了，进了屋她就摸着找儿子，一双冰冷的大手接住了她。罗阿婆这才舒了一口气，笑呵呵的进了屋。她放在拐杖，由着儿子把自己扶到炕上。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儿啊，过来，你起那么早，累了就在娘身边躺躺。”

罗阿婆等了一会，便听到衣服布料摩擦的‘哗哗’声，一个清冷的气息在她身边躺下，然后轻轻的躺在了她的腿上。

罗阿婆笑眯眯的摸着儿子的头顶，“你小时候就喜欢这样枕在娘的腿上睡觉，你爹怎么叫你，你都装作听不见。那时候娘就在想，以后你娶了媳妇可怎么办呀！”

罗小山：“那我不娶媳妇！”

罗阿婆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胡说，怎么能不娶媳妇儿？以后等娘走了，你自己可怎么办？”

罗小山：“我陪着娘···”

罗阿婆揪了揪他的耳朵，“净胡说，娘不用你一直陪着，娘就希望你能好好地。你好好的，娘就高兴。”

罗小山：“好，我好好的，娘也好好的。”

罗阿婆这才高兴，松开他的耳朵，“你小时候就这样，总是说傻话，你五岁那年害了风寒，喝了一个多月的苦药汤子，等你好了之后就跟我说，以后要做个郎中，等别的郎中生病了，就给他们开苦药汤子，越苦越好！呵呵呵！”

罗小山：“那药真的太苦了，就想着以后要报仇来着。”

罗阿婆呵呵笑着，又说：“对，你爱记仇，八岁那年，你二表叔家的堂哥，不小心打伤了你的头，你不依不饶，让人家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这样还不行，还硬生生的讹了人家一个鸡腿。本来我们都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可过了三个月，你硬是骗人家去偷了张家的瓜果，害得你表哥让张家的狗追了半个村子。最后，你表哥还让你二表叔揍了一顿。”

罗小山：“娘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罗阿婆点了点儿子的眉角，“我是你娘，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就像你九岁那年冬天，胳膊摔伤了。本来你爹答应第二天带你去镇上赶集，你怕说了你爹就不带你去了，你就硬挺着不说。晚上等你睡着了，我去外面砸了冰给你敷，不然第二天你胳膊还不得肿的比腿粗？”

罗小山：“原来是娘给我冰敷了，怪不得第二天一早，我胳膊就不疼了，也不肿了。出门前，您还逼着我和爹一人喝了一大碗姜汤。”

罗阿婆捂着嘴呵呵笑着说：“呵呵呵，哪里敢只让你一个人喝，还不得让你爹看出来，你跟你爹都一个样子，一个比一个心眼多！”

罗小山：“当时我跟我爹都快走到镇上了，肚子里还是热辣辣的。”

罗阿婆微微抬起头，“你十岁生辰那日，本来你爹答应要给你买鲁班锁玩，可是那日你爹起晚了去集市时卖鲁班锁的货郎走了。气得你三天没和你爹说话。后来你爹亲手给你做了把木刀，你才原谅你爹！当时你爹还说，这孩子气性居然这样大！”

罗小山：“本来不想原谅爹，但是爹把木刀给我的时候，我看到他被割伤的手。那时只觉得自己太任性。”

罗阿婆吸了吸鼻子：“可不是，第二年的秋天，你跟你爹去山上打猎，你爹崴了脚，真不知道你那小小的身体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硬是把你爹背下了山。晚上我等你睡着了去看，你那双腿都是肿的，心疼的我哭了半宿。你爹还以为我是心疼他。自责的不行！呵呵呵···”

罗小山：“那时因为是刚开春，山上的野兽都饿着肚子，我就怕把我爹自己扔山上我下山去找人，再回去，就找不到他了。我就觉得，必须要把爹背出去。”

罗阿婆点点头，“咱们小山从小就孝顺，所以从那次之后，你爹再也没骂过你，在他眼里，哪怕你才十一岁，也是个顶天立地，能给他撑起一片天的大人了。”

··········

两人絮絮叨叨的一直聊到晚上太阳下山，她听见儿子在身边坐起身子，然后下了炕。

罗小山：“娘，天晚了，我去做饭，您在炕上歇一会，不然在外间坐着也行。”

罗阿婆朝他摆了摆手，“我就在炕上，聊了一天也累了，我歇会，你去吧！”

罗小山：“哎，那行，娘有事您就叫我。”

罗阿婆慢慢躺下，笑着朝儿子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两人吃了饭，罗阿婆又听着儿子收拾碗筷，刷好了碗然后又走进来，她握着儿子的手，轻轻搓了搓，“儿啊，你是不是在战场上伤了身子？手怎么总是这么凉，明天娘给你杀一只鸡，炖汤给你补补。”

罗小山：“不用，娘，我刚刷完碗，井水拔的，平时我的手都是热的。”

罗阿婆叹了口气，“娘眼睛瞎了，不然可以让我儿吃上我亲手做的饭菜，穿上我亲手做的衣服。”

罗小山：“娘您别乱想，这样也挺好的，请人做，省的您挨累。”

罗阿婆喃喃的说：“娘知道你孝顺啊！”

······

罗阿婆起来时，发现儿子又出门了，她便收拾了一下，拄着拐杖出去取衣服。张家侄媳妇儿手活快，一天就能做得了。今日去取，正好。把衣服取出来，罗阿婆把包袱抱在怀里，一手拄着拐杖慢慢的往家走。快到晌午了，村里的打谷场上此时全是村里的婆子，媳妇儿。她们远远的看到罗阿婆便高声的打着招呼：“罗婶子，您这抱的是什么啊？这么一大包！”

罗阿婆呵呵笑着，慢慢走了过去，“我儿小山回来了，给我买了几匹布料，让我去找人做成衣。张家侄媳妇儿活计好，做的又快，我便去央她帮着做。这刚刚取回来，我儿孝顺，回来了就知道给我这瞎老婆子扯布做衣服。” 

众人听着罗阿婆的话，面面相觑。目送着罗阿婆走远，才互相说着话。

张合家媳妇儿伸着头问罗家老二的媳妇儿：“罗二婶，您家不是和这罗六婶家沾着亲吗？她家小山回来了，您知道不知道？”

罗二婶翻了个白眼说：“没听说啊！哎呀，你听她瞎说，她儿子小山是十年前被招了募兵的，这募兵回乡除非是战事结束了。不然是绝不可能的，你们家里都有人在镇上，可曾听说战事结束了？”

众人相互看看，全都摇着头。

张合家媳妇儿张大了嘴巴，惊讶的说，“不会吧，那这罗六婶岂不是得了癔症？不会是想儿子想疯了吧！”

玲花儿娘却皱着眉说：“不对啊，罗婶子的儿子是回来了啊，我家外头的那天出去看了，正巧罗婶子说他儿子要翻地种番薯，我家外头的想着一个人怎么干啊，就跑去帮忙，结果去看了以后，五亩地全给翻完了还种上了番薯，罗婶子说是在镇上花钱寻了人帮忙做的。再说，她儿子小山天天都上山打猎，总有猎物呢。前两天还给我家拿了两只山鸡。”

马家婆子神秘兮兮的问：“哎，玲花儿娘，那你见过罗小山没有啊！”

玲花儿娘摇摇头，“没见着，罗婶子说他儿子白天都去山上打猎。等回家都晚上了，咱们也不方便过去。”

马家婆子砸砸嘴，“这不还是没见着，只听那罗六婶说嘛！”

玲花儿娘皱着眉：“就算没见到，那地里的活儿，和打回来的猎物，还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