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疑点重重（上）

纪信霍地站起身来，冷冷道：“卫左使这是何意？刻着纪氏二字又如何，难道你怀疑刺客与老夫有关？”

卫孤云面不改色，淡淡道：“孤云并无此意。只是这柄剑确实与纪氏所用佩剑别无二致，想来有人盗用也未可知，但这一线索孤云不敢隐瞒。”

纪信脸上浮起愠怒之色，沉声说道：“卫左使能否将此剑交于老夫，老夫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卫孤云道：“如此有劳纪侯，孤云稍后就派人将此剑送与纪侯，请纪侯帮助验明真伪，查访刺客。”

正说话间，华越人和浦生又重回书房。纪信即刻收起不悦之色，急切问道：“华神医，小女的病可有救？”

“以老朽所见，令千金并非染病，”华越人略一顿道，“而是中毒。”

“中毒？！”纪信面色大变。众人也皆是一惊。

“不错。依令千金脉象和症状看，应该中的是一种罕见的毒，唤作青蜂散。此毒无色无味，中毒不易觉察。此毒并不致命，毒性缓慢发作，侵蚀心脉，中毒者初时浑身无力，几日后就昏迷不醒，若解毒不及时，时日久了，到时心脉衰竭无药可救。而且不知者定然以为是得了重病而死，不会想到是中毒。”

“那小女……”纪信盯着华越人，手微微颤抖。

华越人缓缓道：“令千金毒发时日不久，尚可救治。此毒虽然罕见不易辨识，解毒之法更是极少为人所知，但二十年前，老朽机缘巧合，恰好知道如何解毒，适才已将解毒之法写下，按此法用药十日之后，此毒可解，令千金即可苏醒，老朽再开一副药剂，慢慢调养，三个月后便无大碍了。”

纪信松了一口气，起身长揖道：“华神医对老夫有再造之恩，请受老夫一拜。”

华越人也还了一礼。一旁卫孤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青蜂散？洛神宫的青蜂散？”

华越人颔首道：“正是。老朽也是奇怪，洛神宫二十余年已在江湖中消失，青蜂散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卫孤云点点头道：“洛神宫曾经襄助唐国抗梁，梁太祖灭唐之后，就将洛神宫一并剿灭，下毒之人是什么来历，又为何要对纪侯千金下毒？”

纪信眉头紧缩道：“可小女并无与人结怨，难道这是冲着老夫来的？”

卫孤云提醒纪信道：“纪侯，令千金既然常在闺中，依孤云看，下毒者恐怕就是府中之人。”

纪信点点头，即命云谦传召女儿纪瑶贴身侍女馨儿和宁儿，这二人常年侍奉纪瑶左右，与纪瑶感情极好。

俄顷，云谦匆匆返回，却只带来宁儿一人。纪信愣道：“宁儿，怎么只有你一人，馨儿呢？”

宁儿容貌俊俏，身材柔弱，站在纪信面前不敢抬头，低声怯怯道：“奴婢也不知，适才神医来给小姐诊治，馨儿对奴婢说她腹中疼痛，出去再未回来。奴婢以为她在房中，可刚才与云先生到馨儿房中却并未找到她。”

卫孤云面色微变，对纪信道：“纪侯，请即刻关闭所有府门，并派人到这名叫馨儿的侍女房中搜查。”

纪信心中也认定馨儿有问题，命云谦道：“就按卫左使所说的办。”

云谦领命出去。纪信又沉声问宁儿道：“老夫问你，你可知瑶儿是怎么中毒的？”

宁儿仿佛耳畔听到炸雷，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啊？小姐中毒？小姐是中毒吗？奴……奴婢不知，这……小姐怎么会中毒？纪侯，这……这不关奴婢的事啊！”

“馨儿这几日有何不妥之处？”

“……馨儿……”宁儿吓得浑身发抖，“馨儿和奴婢还是如往日一般侍候小姐……并未觉察她有何……有何不妥。”

“瑶儿的饮食都经过什么人之手？”

“不曾经过他人之手，每日都是奴婢与馨儿亲自侍奉。”宁儿道。

“瑶儿生病前一日，吃过什么东西，做过什么事？”

“那……那一日……禀侯爷，奴婢想起来了，那一日小姐想吃盛荣斋的桂花糕，让奴婢去买，所以奴婢不在府上，等奴婢回来，小姐就染病了，连奴婢买的桂花糕都没有吃，不知……不知……”

纪信按捺不住怒气，大声喝道：“你日日贴身侍奉小姐，老夫问你你却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

正在此时云谦转回急切禀报道：“禀侯爷，属下已下令封闭府门，各门守卫回禀，今日都不曾见馨儿出府。另外馨儿的卧房也搜查过了，没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华越人皱皱眉道：“老朽适才将令千金房中可能附毒之物一一查看，也未发现不妥之处。”

“混账！”纪信怒道：“既是没有出府，难不成一个丫头，能凭空消失不成！传令下去，全府上下搜查，再让申屠虎带一队人马出府搜寻，务必给老夫把人找到。”

宁儿面朝纪信正跪在莫小易身前。莫小易看她双手伏地，俏脸惨白，眼泪簌簌流下，浑身瑟瑟发抖，甚是可怜，心中暗想纪侯之女中毒，馨儿又无故失踪，定是畏罪潜逃，只是纪信盛怒之下，宁儿只怕会受到迁怒，不知纪侯怎么惩罚她。

果然听纪信愤愤说道：“把这婢女先打二十板子，关押起来，容后发落。”

“啊，侯爷饶命，奴婢冤枉啊！”宁儿哭着哀求，不住磕头。

莫小易偷眼看看卫孤云和华越人，祈盼他们能替这个可怜的侍女说说情。但他两人都沉吟不语，想来不便过问纪信的家事，何况事情未查明，这宁儿也确实脱不了嫌疑，只是，这么弱小一个女子，捱二十板子，只怕命就没了。莫小易眼前浮现申屠虎凶神恶煞的样子，想到此处，便要替宁儿打抱不平，却见宁儿大声喊道：“侯爷，奴婢……奴婢想起一事，或许与小姐中毒有关。”

“什么事，讲！”纪信喝道。

“此事……此事……”宁儿吞吞吐吐，她看了看其他人，“此事……事关小姐私密，奴婢想只对侯爷一人禀告。”

纪信双睛一缩，心下狐疑，暗想自己的女儿难道还有什么隐秘？那实不能让宁儿当中宣扬出来。于是屏退左右，又对卫孤云道：“不知几位可否在偏厅少候，事起突然，老夫问过这婢子，稍后还有些事情要与神医和左使相询。”

卫孤云心知纪侯之女中毒虽然蹊跷，但己方却不便主动过问，何况还涉及女儿家的私密事，便起身与华越人众人退出书房。

浦生有些好奇，洛神宫的青蜂散没有听师父说过，稍后得问问师父，不知纪氏这位千金有什么隐秘的事情不能告人。正迟疑间，华越人从他身边走过，拽了拽他衣袖，只得跟师父出去。

莫小易自然也不能留下，他望向纪信，见他一脸肃然，强压雷霆之怒，又见眼前跪着的宁儿，一身单薄的素裙包裹着瘦小的身子，还在不住发抖，楚楚可怜，心中一叹，也只得站起来。

就在他要离开的一瞬间，他觉察宁儿惨白的脸上蓦然升起异样的神情，泪眼之中浮现一丝寒光。他最后一个迈出书房，心中忽然觉得不妥，下意识脱口而出：“卫左使，不对！”

随着他这一声喊出，身后书房之中跪着的宁儿一跃而起，手中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揉身一纵，刺向纪信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