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疑点重重（中）

莫小易听到书房异动，即刻回身，眼前一阵风拂过，蓝影晃动，一人已抢入书房。

其时屋中只有纪信和宁儿。宁儿距纪信不过一丈之地，她猝然出手，动作迅疾，纪信丝毫未有防范，微一愣怔宁儿已在身前。他惊呼一声，来不及躲闪，随手抓起身边茶杯抛出，却未对宁儿造成任何阻滞。

宁儿听到身后有人去而复返，却不慌张，料想那人已来不及阻挡，下一刻匕首就可刺进纪信胸口，不料忽然一道强大真气片刻间笼罩全身。宁儿被真气束缚，去势一缓，再想揉身上前刺杀纪信，那人已在她与纪信之间，衣袖一挥，又一道浑厚真气撞向宁儿，将她身躯荡了出去。

卫孤云。

宁儿见刺杀不成，倒退几步，身形一转，双足轻点向书房之外奔去，见书房门口一个少年堵住去路，毫不犹豫匕首刺出，打算夺路而走。

莫小易在书房门口正兀自赞叹卫孤云转瞬之间化解了危机，骤然看到宁儿匕首刺向自己，立时有些慌乱，暗叫不好，竟没有闪避，下意识低头，双手抬起格挡。宁儿手臂向前探出，匕首没有刺中，手腕碰在莫小易抬起双臂之上，下一秒只觉对方一股绵绵之力击在自己手腕之上。

她不禁惊呼一声，匕首从手中飞出，身子被这股力量弹开。

身后卫孤云一跃上前，手指轻点，封住宁儿几处穴道，宁儿身子一歪，坐在地上。

卫孤云看了看莫小易，眼中疑惑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对宁儿冷冷道：“不知你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在下。”

宁儿恶狠狠的看了莫小易一眼，仍是一脸傲娇，冷笑一声道：“若不是有人示警，纪信已死。”

纪信从惊恐中恢复镇静，对宁儿怒道：“你究竟是何人，受何人指使，为何行刺老夫？”

宁儿白皙面容扭曲，厉声尖叫道：“纪信老贼，你若不死，大梁的霸业如何成就！”说罢，双睛圆瞪，一汩鲜血自嘴角流出，身子不住扭动，扑通栽倒。

此时纪府护卫闻讯涌入，华越人带着浦生也返回书房。

浦生靠近莫小易，拍拍他肩膀道：“小易哥，你没事吧？”

莫小易茫然摇摇头，心里仍然怦怦直跳，知道又是紫微功护了他。

华越人走到宁儿身前，伸手探了探宁儿脉息，起身道：“她死了，是中了毒。”

护卫拖走尸体，众人仍沉浸在对突如其来变故的震惊之中，谁也想不到府中这个平时怯怯懦懦的娇弱侍女会刺杀纪信。

纪信冷冷说道：“此女原来是受梁国指使，梁国终究亡我之心不死啊。”

目光缓缓飘向卫孤云。

卫孤云本想制住宁儿后，让纪信讯问事情始末，不想宁儿刺杀不成，当众自尽，临死前还吐露行刺与梁国有关。

“纪侯，孤云以为此事尚不能就此下定论。”卫孤云道。

纪信冷笑道：“卫左使，贱婢口口声声为梁国霸业，还能有疑？”

卫孤云悠悠道：“纪侯忘了，刺杀鄢陵侯的剑上，也刻着纪氏二字。”

纪信一愣，立时明白卫孤云之意，既然持纪氏之剑的刺客可能与纪氏无关，那么宁儿同样可能说谎，掩饰真正主谋，于是道：“那依卫左使之见，此婢又为何要攀扯梁国？”

卫孤云道：“孤云眼下也不能确定。此婢袭击纪侯自然无疑，但令千金中毒一事与此是否有关，尚无法确认。一来，我们可以由宁儿突然行刺，怀疑她就是下毒之人，但这一点并没有证据，况且方才最大的嫌疑者是馨儿而不是她，如果宁儿不是下毒之人，那么下毒之人是谁，是馨儿还是另有其人？二来馨儿无故失踪，人在何处，为何会突然失踪，是否是宁儿同党？三来即使宁儿就是梁国奸细，她潜伏多年，为何今日才要动手行刺？如果她是因为担心事情败露而行刺，仍然可疑，梁国派她加害纪侯，为何她下毒的对象不是侯爷，而是令千金？”

纪信沉吟半晌，觉得卫孤云所言有些道理，事起仓促，表面上看似乎是宁儿下毒，担心行迹败露行险一击，但这一切推测都没有证据证实，甚至宁儿自己也未承认就是她下的毒。

卫孤云续道：“再者，孤云突然想到一节，不知纪侯是否觉察，刺杀鄢陵侯和今日纪侯遇刺，两者或有关联。”

“哦？”纪信道，“什么关联？”

卫孤云道：“刺杀鄢陵侯的刺客用的是纪氏之剑，纪侯可能认为孤云今日到府上意在有所试探，实则孤云固然心有疑惑，却并不认为此事与纪氏是幕后之人。鄢陵侯在吴国为质多年，纪侯若要加害，无需用刺杀这种方式。何况纪侯知道孤云虽身为尚贤馆左使，但常年在鄢陵侯府做门客，刺杀得逞的难度可想而知。”

纪信微微一笑道：“不错，放眼吴国乃至天下，能胜过卫左使之人只怕不多。”

卫孤云继续道：“即使纪侯真的派人刺杀鄢陵侯，又怎会让刺客携纪氏之剑？万一刺客一击不中，岂不留下证据引火烧身，毕竟质子有危，势必引起梁吴之间干戈，纪侯就算真对梁国有所图谋，要刺杀鄢陵侯，也断不会冒此风险，给梁国以口实。”

纪信道：“鄢陵侯遇害，实与吴国有百害而无一利。”

卫孤云点点头道：“这正是孤云认为刺杀鄢陵侯的主谋不是纪侯的缘故。孤云此前的疑惑在于，刺客不是纪侯所派，那么背后主使之人却要让孤云怀疑纪侯，又是什么目的？纪侯今日遇刺，倒让孤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纪信凝视卫孤云，等待他说下去。

卫孤云道：“纪侯乃吴国股肱之臣，二十年前更是一力抗梁，宁儿死前称纪侯阻挡梁国吞并天下霸业，此话倒也不假。然则若是梁国真要加害纪侯，为何不对纪侯用毒？为何会让一个女子仓促之下行刺？宁儿刺杀不成，既萌死志，死前为何要吐露她与梁国的关系，好像生怕纪侯不知道她背后主使之人。”

纪信本是心思缜密之人，听卫孤云一番分析，渐有拨云见日之感：“你是说，这背后有人故意离间老夫与鄢陵侯？”

卫孤云点头道：“离间纪侯与鄢陵侯，就是离间梁吴。刺杀鄢陵侯如果得逞，那么吴国就需要给梁国一个交待，即使未得逞，而纪侯有加害鄢陵侯的嫌疑，那么梁国同样有理由加兵于吴。而毒害纪侯之女，刺杀纪侯这些事一旦梁国有嫌疑，梁国自然也需要给吴国一个交待，如此，两国就极有可能兵戎再起。”

纪信道：“所以这两次刺杀不是同一人所使，他们的背后，都是一个目的。”

“那就是挑动梁吴撕毁和约，重新开战。”卫孤云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