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疑点重重（下）

纪信深深吸了一口气，卫孤云一番分析不无道理。他内心深处始终对梁国充满敌视，但现下就与梁国开战，吴国绝无这个实力。两宗刺杀皆是疑点重重，内情扑朔迷离，特别是这个意欲挑起梁吴之战的主谋是什么人？

他想到此处，忽然心念一转，盯着卫孤云道：“卫左使，若真如你所说，刺客背后主使之人意欲挑起梁吴开战，为何这主使之人不会是梁帝？毕竟如今梁国要实现坐拥天下的野心，就必须吞并吴国，你难道认为梁国当真灭吴之心已死？”

卫孤云笑道：“纵使梁国没有放弃吞并吴国一统天下的念头，但纪侯想想，如今梁帝身边最亲信之人又是谁？”

纪信当即恍然，缓缓说道：“是啊，萧无忌，也是质子……”

卫孤云道：“纪侯心中仍有疑惑，孤云眼下也想不出这背后主使之人是何人。令千金的毒已解，还请纪侯继续查访刺客所持纪氏之剑的来历以及馨儿的下落，孤云也会禀告钜子，请他派尚贤门人协助孤云追查刺杀鄢陵侯的主谋。”

纪信缓缓颔首道：“那就依左使之言，待老夫查出些眉目，再与左使参详。”

卫孤云和华越人起身告辞。纪信苦苦挽留，欲设宴款待卫孤云一众以致答谢之意。卫孤云和华越人均婉拒了他。纪信又命人捧出重金相赠，华越人也坚辞不受。纪信知道他向来淡泊名利，不好勉强，只得千恩万谢一番亲自送到府门外。

卫孤云和华越人登上马车，浦生拉着莫小易也坐了进去。马车载着一行人向鄢陵侯府驶去。

马车之上，浦生挨着华越人，与卫孤云对坐，莫小易坐在卫孤云一旁，有些拘束。他心潮起伏，卫孤云出手制住宁儿，武功之强令他颇心驰神往，而后与纪信一番抽丝剥茧的推演又让他甚是佩服，要是有幸拜卫左使为师，该有多好。

他的余光瞟了一眼卫孤云，见他仍是一副冷然淡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心想拜他为师只怕只能是奢望。

浦生则没有莫小易那般拘谨。他与师父相会，又见师父无恙，一路上神采飞扬的跟华越人讲述如何用茅屋中机关捉弄申屠虎。

他笑嘻嘻道：“师父，纪信那帮手下太无礼，您何必管他们的闲事。”

华越人不以为然，板起面孔道：“浦生，你忘了救死扶伤是医家分内之事，岂能因人而异，就算纪信跋扈，他女儿又何辜？何况若是为师不走这一趟，这安陵邑中的医生岂不都要深陷纪府囹圄？你心心念那些雕虫小技，为师问你，临行之时交待你的功课，可刻苦研习了？”

浦生一阵心虚，吐吐舌头，小声嘟囔：“守圉之术，可不能算雕虫小技吧。”

莫小易心里一动，守圉之术，那是什么？

卫孤云赞道：“浦生年纪不大，却能让申屠虎那厮栽了个大跟头，倒也难得。”

得到卫孤云夸赞，浦生面有得色，他看了一眼莫小易，嘿嘿笑道：“我不能独占功劳，也有小易哥相助。左使，你知道紫微功吧，小易哥已经修到通络境了，只是他自己先前竟然不知，还是我告诉他的。”

卫孤云身子微微一颤，宁儿欲夺路而逃却被莫小易拦了回来，他本来有些疑惑，听浦生这么一说，心中了然，不禁转头看向莫小易。

莫小易在卫孤云的目光注视下，更有些窘，心道浦生真是多嘴，我这点微末的功力，还在卫左使面前宣扬什么。他始终未向浦生讲明自己紫微功的来历，此刻脊背有些冒汗，不知怎么接话。

浦生接话道：“是啊，要不是紫微功的神力，我们已经被申屠虎抓起来了。对了师父，小易哥的叔叔受了重伤，您得出手相救啊。”

莫小易正有理由避开卫孤云的目光，忙对华越人道：“正是，神医，我从莫家集来，叔叔重伤难治，劳烦您救救他。”

华越人问道：“你叔叔因何受伤？”

莫小易就将自己被骗，莫四为救自己如何受伤讲述了一遍，只对程清阳受人之托来请莫四冲出江湖的事情一略而过。浦生眼睛圆瞪，特别是听到莫四以气御剑杀了陆乐山，更是饶有兴味。

卫孤云沉吟片刻，忽道：“你叔叔可是与天鸣派有渊源？”

莫小易迟疑了一下，道：“嗯，我叔叔是天鸣派无极道长的四弟子，莫四是他的化名，他真名是骆清权。”

卫孤云与华越人相顾愕然。浦生惊异叫道：“原来你叔叔竟然是骆清权，他已有二十年绝迹江湖了，很多人都传闻他已不在人世了。”

莫小易点点头道：“我自小由叔叔养大，他在莫家集行医。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居。”

卫孤云忽然向华越人拱了拱手，道：“华先生，诚如小易兄弟所说，还请亲往救治，孤云感激不尽。”

莫小易见卫孤云出言相求如此挚诚，心里微微诧异。

华越人点点头道：“骆大侠竟然在此隐居，他的伤老朽自当义不容辞。只要鄢陵侯伤势无碍，老朽可即刻动身。”

莫小易霍然起身，忘了车内空间有限，脑袋砰的一声撞到了车顶。他不顾疼痛，就要跪下感谢华越人。华越人急忙双手相扶，几人哈哈大笑。

莫小易摸摸自己脑袋，脸上绽开笑容，也不再拘谨。

鄢陵侯府坐落在南城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这座院落和侯府二字极不相配。里外三进的宅院，暗灰色的院墙上几丛杂草，唯有斑驳密布的红漆大门和门前两个巡视的侍卫，显示出主人和左邻右舍身份有所不同。而这两个纪信派来的侍卫与其说是护卫，倒不如说是监视。

鄢陵侯不过是赵如弘在梁国的爵位，在这里，他只是质子。

马车在门前停下。卫孤云吩咐下人安排客房，让华越人等人歇息，自己穿过前厅，转到后院一座卧房外，对着房门恭敬说道：“侯爷，我回来了。”

俄顷，里边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孤云，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