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何信你

一个时辰后，整个云溪城已经从平地惊雷的城主庶子诈尸还魂的惊愕中平静下来。郎中、仙士被请进城主府，在断定柳泽确实没有任何异样，非精怪非恶鬼，确是死而复生后，整个城主府没有失而复得的欢喜氛围，却陷入诡异的宁静。而各式流言也似暮春的柳絮，飞入云溪城每家每户。

柳泽就是在所有人欲言又止的注视中，捏着云落珠，背着行囊披上大氅，要了府中最好的马，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出城的这一路他太难受了！本来就不会骑马的柳泽在云落珠的指点下，别别扭扭的一点点适应，无论多么热闹的街道，只要柳泽出现，所有人瞬间停下手中动作，就像时间静止一般，只有他们偷瞄柳泽的闪烁目光，让柳泽确定周遭并无异常。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柳泽默念儿时学过的古诗，一边自嘲，一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如果他是一只老母鸡，恐怕此刻已经将头埋进翅膀下面了。全城人的关注和窃窃私语，就像压在胸口的万钧重担，让他呼吸的都有些困难。柳泽不喜欢引人注意，更何况蹩脚的骑术让他丑态百出，这一幕幕暴露在众人眼中，简直要了他的命。一路上本就没打算避讳他的纷纷议论也绷紧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柳三少爷死而复生，是福是祸哦？”路人甲嘀咕。

“我又不吃你家大米，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我努力活，好吧？”柳泽心里怼回去。

“是呀，其实他就这么过去了，未尝不是享福。”路人乙唏嘘。

“好死不如赖活着，什么过去了未尝不是享福，说得好想你死过一样。”柳泽心里怼回去。

“按说城主府不缺吃穿，虽然不受宠，但总不会断了吃喝，三少爷这身体怎么就这么弱呢？”

“少爷我现在身体好得很！”柳泽心里怼回去。

“听云鹤门的弟子说，这三少爷啊，体内经脉先天不畅，好像还缺了点什么，跟着云歇子修炼不到半月就呕血晕厥，给送回来了。”

“之前是弱鸡，后面怎么雄起？我有穿越了，我还有奇遇，我是主角，以后我的主角光环吓死你们！”柳泽心里怼回去。

回想自己醒来到现在，管家，章丹，乃至路人的种种态度，柳泽也意识到，穿越了变英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般一开始都会很弱，比如可能现世这具身体的父母，从他苏醒到现在未曾露面，毕竟这就是一个废柴庶子。有没有前途，是否得宠，此刻柳泽并不在乎，他不想再死一次，如果可能，他还想探寻是否有方法穿越回去。

“这里没人在乎我，我也不用去考虑逼人的感受。那我还有什么可社恐的？降龙十八掌多帅，我也想当英雄！”柳泽策马前行，想起少年时让他热血沸腾的武侠小说，认真做了决定：做自己，当英雄。

宏大志向刚立下，柳泽又一次感到呼吸困难，伴着微微的头痛。一路走来已经好几次这样的感觉。柳泽自言自语道：“刚复活，也不知道这具身体之前遭遇了什么就死掉了……这会儿难受应该是正常的吧，唉，那府里一个个的都不说话，想问什么都问不出来。老天爷，我这身体，它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然而老天爷没空理会他，只有冷冷的寒风在脸上不停地拍。柳泽裹紧大氅，给自己加油：“我要多说话，不能再看到人就想躲了。英雄都是大帅比，我可能当个怂包。”

就在这样喃喃不断的自言自语中，柳泽离城镇越来越远，周围逐渐荒凉，远处山脊在寒风中影影绰绰。

所幸目的地并不远，云落珠建立的精神世界，在柳泽的脑中清晰呈现，堪比3D导航。穿过银装素裹的松林，一人一马已到达一座山脚，积雪逐渐增厚，掩盖道路。此刻远离众人的柳泽热血沸腾的内心逐渐平静，那被尴尬挤掉的理智也终于上线。此番前去，到底是祸是福？如果那个庞大的虚影有什么阴谋？或者不去还能活，去了真得死呢？

停下脚步，右手捏上云落珠，柳泽脑中，虚影再次出现。

“我要如何相信你？”柳泽问：“你说我灵魂受损，可是郎中和仙门都替我验看过，没有任何问题。”

“区区小门小道，只查验你是否有邪祟缠身罢了。你可以看看你的心口，可有图案出现？”那声音答道。

柳泽慌忙扯开衣襟，果然在胸口处看到一图案，是一条云中翔龙的虚影。柳泽使劲蹭了那处皮肤，图案并无改变。那团隐隐泛着光泽，并不像是纹身。

此时虚影说道：“你是否时常头痛心慌？你若有镜子，可仔细看你双眼。你的眼瞳已有分散之势，待一瞳散为二，你的魂魄便会被身体彻底推出，无容器，则一息内之内，烟消云散。”

柳泽想了想，自己这具身体，连炁穴都打不开，好像也不会什么绝世武功，这神了吧唧的声音应该是挺厉害的，从自己身上能有何所图？答应他或许能活，不答应一定会死。“我简直是脑子瓦特了！早就应该想明白。驾！”

凭借云落珠的指引，柳泽弃马步行，攀上陡峭山道，绕过重重密林，终于看到了那个山洞。洞口很小，枯草掩映，毫不起眼。柳泽胸口的图案从他抵达山脚开始便微微发热，此世到了这里，热度明显提高。而从弃马步行开始，离这里越近，柳泽的头痛胸闷越是缓解，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柳泽毫不迟疑地钻进洞口。洞内逼仄，柳泽只得俯下身子，向里爬行。爬了大概十几步，前方有影影绰绰的光。柳泽加快速度，又爬了几步，洞口豁然开朗。柔和的光晕在不远处跃动，有一条长长的石阶从洞口通向那团明亮。

“年轻人，欢迎你。”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不是在脑海中，而是来自石阶的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