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亲

女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皮肤白的几乎透明，瓜子脸，高鼻梁，身穿一条白底碎花的连衣裙，直盖到脚踝，却偏偏把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的展露了出来，以及那一双纤细的手臂和圆润单薄的肩头。

对比楼下暴跳如雷的泼妇，她靠着楼上的护栏优雅如兰，像是个从杂志里走出来的贵族小姐，就连这栋老旧的破楼都有了电影版的特效。

吴楚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他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心莫名的狂跳着，那一双被无数人嫌弃的死鱼眼此刻却晶亮的如同天上的星星。

他就那么傻傻的站着，直到李大哥被自己媳妇追打的躲在他身后，他才微微回过神。

就听李大哥嚷道：“我都说了，人家就是问问我们工厂的情况，你咋就没完没了呢！”

“放屁！”李嫂吼道：“你们那个破工厂有什么好问的？她要是要去找活干也用不着找你，真以为你当了个破组长就是啥大人物了？！”

女人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目光与他碰触，只是那一下吴楚就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飞起来了，那一刻即便女人让他去吻她的鞋子，他也一定会听话。

可那目光只是一瞬便转了开去，女人轻盈的迈步走进了屋里，随手关上了房门。

那一夜他望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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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吴楚就跑去了理发店把他那一脑袋遮眼的长毛给剃了个板寸，露出俊朗的眉目。

之后的三天里他像是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每天在家里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听楼上的动静，无论是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是女人下楼的声音，每一次的声响对他来说都如同天籁。

但是很快这些就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想听她的声音，想时时刻刻看到她，想……

于是这天，他第一次主动和李嫂聊起了家常，目的就是为了知道更多关于楼上女人的事情。

他知道了她叫安欣，是临省人，二十八岁，不爱说话，因为没见她买过菜，更是没见她白天出房间上班，所以李嫂断言，这女人和之前那个狐狸精一样都是酒店的小姐。

对于这点吴楚不认同，他所在的小区是本市的高档小区，他就经常听人说里面有的业主一天天不出家门，每天吃喝拉撒全在家，赚的却是他们这帮保安的几十倍，这些人似乎还有个固定的名字，叫自由职业者。

李嫂其实知道的也不多，说了几句就转到了自家的家长里短上，最后开始关心起吴楚的工作来，她对说：“那些有钱人一个个鼻孔朝天，不干也好，你哥他们厂子最近招工，你就去试试，至少有碗饭吃。”

不等吴楚回答，楼上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安欣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出来。

瞬间，吴楚的所有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虽然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不斜视，可李嫂说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他知道安欣是如何优雅的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然后从他身边路过，他也能清晰的闻到女人带起的那一阵淡雅如兰的香风。

“行不行你给个话啊！”李嫂的大嗓门将吴楚拉回现实，他想起刚才两人说去工厂应聘的话题胡乱的点了点头。

李嫂顿时开心的笑了，一双眼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两条细线，她笑着说：“那你明天中午记得来家里吃饭。”

第二天中午李嫂把吴楚的门敲的山响时，他才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于是硬着头皮去了隔壁，结果刚一进门就愣了一下，因为屋里除了李家三口还有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女人长得普普通通，浓眉大嘴，宽肩窄背，皮肤黝黑，手指粗壮，一看就是个常年干活的好料子。

“坐，坐！”李嫂热情的拉过有些瘸腿的木凳子让吴楚坐下，一脸的媒婆的笑容，开始介绍：“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吴楚，小吴，当兵的，人长得精神，还特别老实，我跟你说，现在的男人都坏的很，咱们女人找男人可得小心些。”

转头她又对吴楚说：“这是我表妹裴荣，属蛇的，之前是我们全村最能干的，割麦子的时候男人都赶不上她呢！这不刚来厂里没两年已经是个组长了。”

吴楚好歹也有过几次相亲的经历，一看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事到如今他又磨不开脸推辞，只好低着头一声不吭，希望用自己之前惯用的招式逼走对方。

谁知对面的女人却是个活泼的，她笑着说道：“我看得出吴哥是个好人，我最讨厌男人油嘴滑舌，而且我爸就是个当兵了，我一直也想要嫁个当过兵得。”

李嫂一看有戏两眼都放光，嘴差点裂到耳根，对着吴楚挤眉弄眼，大概是希望他说两句，谁知对方是个标准的木头疙瘩，愣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她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自我检讨，最后觉得应该是自己在这当了个大灯泡，于是借口去帮忙做饭，留下两人单独相处。

没了李嫂的调和场面一时尴尬不已，好在裴荣性格活泼，她抬手挽了下耳边的碎发，开口：“吴哥多大了？”

吴楚干巴巴的回答：“二十六”

裴荣：“属兔的？”

吴楚：“属虎的”

裴荣：“属虎不是二十七吗？”

吴楚：“周岁”

裴荣：“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吴楚：“没了。”

裴荣：“我姐说你准备去我们厂子上班？”

吴楚：“嗯”

裴荣：“那你可以来我们组，我能照顾照顾你。”

吴楚：“嗯”

裴荣：“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做什么啊？”

吴楚：“呆着”

裴荣：“你不看电视吗？”

吴楚：“看”

裴荣：“那都看什么节目啊？”

吴楚：“新闻联播”

裴荣：“那你爱听什么歌？”

吴楚：“我不听歌”

……

一通谈话下来，都是裴荣再找话题，吴楚则像是个会说话的机器人，有问必答，只是这内容着实让人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欲望。

好在中国式的相亲即便没有话题，还有副标题——吃饭。

很快李家夫妻就把饭菜做好了，虽然都是些家常小菜却也算丰盛。

李嫂忙着喂孩子，李大哥于是变成了主角，不停的给两人夹菜。

李嫂不时插嘴：“这女人啊就得找个能干的，别人不说，就说楼上那个，每天都要出去买回来，多贵啊！简直败家！”

一听提起安欣，吴楚立刻竖起了耳朵，低头扒饭的动作都变得有一下没一下的了，巴不得多听一些。

这时就听裴荣说：“三姐说的那个人我刚才见了，像是个有学问的城里姑娘，跟咱们可不一样，怕是来这体验生活的吧！”

对此，吴楚特别的赞同，一时间看裴荣都顺眼了不少。

“啥玩意？什么生活？”李嫂问。

“就是现在可多有学问的艺术家或者写书的，他们明明特别有钱，却喜欢往穷人堆里扎，要不就往树林子里钻，说是为了找灵感啥的。”裴荣说道：“咱们厂子之前那个特别厉害的助理就是，人家还是在美国留学的呢，可多大企业都不去，非得到咱们厂子干了半年，说是为了知道工厂到底是啥样的。”

裴荣的一番话算是得到了全桌人的一致认可。

李嫂皱眉仔细想了想，总结：“反正就是这帮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们闲着没事，闹呗！”

裴荣笑着点头，道：“差不多吧！”

李大哥于是硬了腰杆，说道：“那人家问咱们工厂的事情就是为了个啥，对，体验生活，你说说你，非得骂的那么难听，以后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丢不丢人？”

李嫂虽然知道自己错了却也不肯认错，说道：“那还不是你那眼睛色眯眯的看人家，我才误会的？我说你就死了那癞蛤蟆的心吧！人家是什么身份，跟你说句话都是抬举你，别不要脸的往上贴。”

裴荣问道：“她问咱厂子了？”

李大哥点头，道：“她就是问问咱们厂子的基本情况，说是写什么东西要用，我还答应她哪天带她去厂里转转。”

“你可得了吧！”李嫂说道：“就咱们厂子里那群兔崽子，啥人都有，还有从号子里放出来的呢！一个个都跟饿狼似得，她一个姑娘家家，又是自己住，到时候要是让人盯上了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