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偶遇

福满楼是安都一家不算很起眼的餐馆，兼着打尖住店的营生，虽然安都繁华无双，但大多数普通的百姓，还是更喜欢福满楼这样的小店。烩羊肉是福满楼的招牌菜，虽不及四大酒楼，但却别有一番自己的风味。

“我们的大师傅那是从边关来的！边关虽然贫瘠，但这烩羊肉可是正宗的很，您别看四大楼里的烩羊肉好吃，但要说风味，那还得去边关，安都这各个酒楼都把羊肉的风味做没了，就我们家却保着这原汁原味，包您吃了还想再来一碗！”小雅间里，店小二热情地推销着自家的菜品，但对面的二人却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店小二眼尖地看到那戴着斗笠的客人甚至还撇了撇嘴，悻悻然的住了嘴，虽不知道哪里说的不对，但明显不能得罪了客人，更何况这两位还是要了小雅间的，那在福满楼就算是贵客了。

“一份水晶肘子，两坛子金华，一份烩羊肉，你在看着配一两个菜来，要你家拿手的。”郑挽时摩挲着茶碗，对着店小二和善的一笑。

待店小二退下去，木托一把掀了头上的斗笠，嗤笑：“边关风味的烩羊肉，你还没吃够啊！老子来安都，为什么点这烩羊肉？就是要尝尝这安都不同的风味，你小子却找了这么一家边关风味？！老子要吃边关风味难道不能自己下手？还要下馆子？！”

噼里啪啦一顿抱怨，郑挽时揉了揉额角：“只是听说这家的烩羊肉比较出名，却实是没想到因着边关风味出的名。待我找到方姨，我们再去四大楼，今日只好委屈你将就一下了。”

去了斗笠的木托，终于露出了整个面目，那邪魅的双眼拥有者一双深蓝色的眼珠，刀斧般镌刻的面容比之郑挽时的寡淡，简直让人炫目。但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却又平添了一丝不正经的无赖：“老子是想那四大楼的菜吗？！老子是想你小子日进斗金，却让我吃这边关吃倒牙的烩羊肉！老子觉得委屈！”

郑挽时掀起眼皮觑了木托一眼，强忍着才没有将酒水泼在这厮脸上，就在他忍耐的极限，木托哪怕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不顾手足的将手里的酒泼他脸上时，店小二解救了这一室的嘈杂。

店小二似是第一次见到木托这样的胡人，但毕竟是安都讨营生的，很快便恢复了一脸讨好的笑容，热情地报着菜。

木托愤恨地将那因边关风味出名的烩羊肉塞进了嘴里，却微微地愣了一下：“这味道……”

“名不虚传？”郑挽时夹了一筷子，尚未入口，见木托的模样不由有些侧目。

“似曾相识……”木托虽然吃的狼虎，但嚼的却慢，品的也细，“有松草的味道……”

“松草？”郑挽时将羊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但即使他嚼碎了咽进肚子，也没尝出来个子丑寅卯，但他非常的相信木托的味觉，但松草是一味长在黄海沙庭中的植物，具有驱燥降火的功效，是一味难得的药材。但这味药草却非穿漠行商而不可能知道，而远在千里之遥的安都小酒楼里，却有这一味药草？

猛地，木托紧蹙了眉毛，接着瞪大了那双湛蓝的眼睛：“安赫尔大叔？不可能吧？！”

郑挽时愣了一愣：“你确定？！”

木托将筷子放下，拿着袖子擦了擦嘴：“是不是，见上一面不就知道了。”紧接着，木托高喝，“小二！小二！”

“欸！客观有何吩咐？”店小二撩开门帘小步跑了进来。

“你家这边关风味的烩羊肉不错，去，把你们厨子喊出来，郎君我有赏！”木托扬声吩咐着，一副纨绔模样。

店小二见他吆喝的声儿大，却不见银钱，遂嘿嘿的赔笑道：“郎君有赏本不轮不到我替师傅答复，只是这会儿客人多，师傅正忙着，您看，郎君若能等，不妨稍晚一些，让大师傅来见您”

木托还想再说些什么，郑挽时却将一吊铜板放在了桌面上，温和地道：“实不相瞒，我二人便是自边关而来，吃了你家的菜，很是合胃口，让我二人想起家里的味道，遂想见见这做家乡菜的大师傅，还烦请小二哥代为询问大师傅现下可有空闲。”

郑挽时说着又从荷包里摸出两枚铜板递给了店小二，当做了他的赏钱。店小二双眼微微一亮，接过郑挽时递过来的铜板，却未动桌上的一吊钱，嘴里连声应诺，快跑着去了后厨。

“嘁，怪势力的。”木托不屑的撇着嘴巴，又向郑挽时翻了白眼，“就你钱多，郑掌柜的这一趟算是发了泼天的大财了。”

郑挽时悠哉的抿了一口酒水，不紧不慢地道：“嗯，泼天的大财倒算不上，只是从你的工钱里扣下来的罢了，没有动我那泼天的大财！”

“什么？！你这个奸商！”木托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瞪着郑挽时就要动手，恰在此时，竹帘再次被掀开，一个壮硕的老人走了进来，花白的头发在脑后随意地绑着，一条白色的头巾裹住半个脑袋，灰色的短打外套了半截围裙，不待看清屋内的客人，便先大声而热情的大声道：“你们来自边关？喜欢我的烩羊肉？”

“真的是你啊大叔！”木托见到来人，也不再记得郑挽时克扣他工钱的事情，立刻热情地站了起来迎着老人送去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木托？！你怎么来了安都？哟！虎子也在啊！”老人看清了来人，呵呵地笑了起来，喊着郑挽时的小名，在二人旁边的位置上跪坐下来。

“大叔，五年前申胖子捎回来的消息说您不回玉门关了，没想到您在安都这里做了大师傅。”被叫了小名的郑挽时咧开了嘴，笑的很是亲切，整个寡淡风尘的脸都显得熠熠生辉。

“安都繁华啊，我就在这里住下了，你们怎么过来了？”安赫尔大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更是将郑挽时放在桌子上的一吊铜钱顺手拿起，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木托心疼的脸直抽抽，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郑挽时给安赫尔大叔重新续了酒，默了片刻道：“大叔，你还记得跟着沈校尉到安都来的方姨吗？”

安赫尔大叔重重的叹了口气：“当时你母亲就说过，不明不白的，又隔家千里，老方头这是卖了丫头。没想到……去年，沈世海上峰获罪，沈世海也被抄了家，他的妻儿老小都被流放樟南了，据说路上就已经死了一多半了。瑶瑶和她的小闺女……”

安赫尔大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郑挽时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安赫尔大叔又喝了一杯酒：“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且我一个白身，只是个小厨楼的厨子，那地方，可不是谁都能把人捞出来的，更何况……我手头并不宽裕。”

安赫尔大叔早年可是丝路上有名的行商，是为数不多的穿越过黄海沙庭的人，往返丝路几十年，即使不说家财万贯，却也不可能是手头紧张的人。木托正打算问问情况，却被郑挽时一个眼神制止了，郑挽时重新给安赫尔大叔续满了酒：“方姨……现在何处？”

“尊艺坊”安赫尔大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那个地方让他满是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