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到故乡去

“妈妈，我们还会回淮清吗？”小宇看厌了列车窗外飞速退后的景致，突然转头问南枝。

南枝握着手机，还在想怎么回复老同学的慰问微信，被这一问怔住了。她考虑了一下才回答：“小宇，以后我们都会跟外公外婆一起住了。不过，如果你想爷爷奶奶的话，可以回去看看他们的。”

“是因为爸爸不陪我们了吗？”他还执拗在昨夜的那个问题。

南枝一把搂住儿子柔软的身体：“爸爸，会在天堂一直爱着你的。”

手机再次跳出微信提示：

“赵玲玲：对了，陈劲已经预订好了周末名马城的酒店，到时候我们都带孩子去散散心吧！”

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南枝带小宇回到了父母家里。

南父帮着女儿从火车站拿回了两个大拉杆箱的行李，南枝牵着小宇的手，一进门就看见了母亲交杂着悲悯和欣慰的面容，瞬间破防，扑到她怀里无声地哭泣起来。

母亲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给他们娘儿俩接风，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的原生家庭，此刻却各怀心思、刻意回避着任何一个可能引发悲伤的话题。

“南枝，既然那边医院的工作已经辞了，接下去有什么打算呢？”父亲小心翼翼地发问。

南枝看看还有些拘谨地在吃饭的儿子，愧疚之情再度涌上心头，想了想说：“我想，先好好陪陪小宇。这些年忙着工作，对他的照顾也确实有限。如今……他只有我了，就算再找工作，我想，也换一个时间安排灵活一点的工作吧。”

父母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却也都知道这时候还是顺着女儿比较好，便都哼哼哈哈地附和了一下。

南枝看了他们一眼，似乎也知道他们的心思——那么多年的儿神经内科专业钻研，悬壶济世的口号从小喊到大，她自己内心也不愿割舍；但现实摆在这里，从此单亲的小宇需要一个更能顾家的妈妈，她也许别无选择，至少当下只能如此。

“啊对了，玲玲跟我约了周末一起带孩子去郊区一个什么马术俱乐部散散心，好像是我们另一个初中同学陈劲的朋友开的。”

“哦，好的，去吧！”父亲迅速表态。

小宇突然抬起头，眼里放光：“马？会跑会跳的那种真马吗？”

“对啊，小宇不是看奥运会比赛的时候说想骑马的吗？”南枝露出慈爱的笑容，抚摸上儿子的脑袋。

“真的可以骑马？太好了，耶！”毫不掩饰心思的孩子第一次彰显出开心，“我以前就想骑马，爸爸和奶奶都不允许，说我太小了，而且太贵了。妈妈，这个骑马，贵吗？”

南枝错愕：“呃，可能吧，妈妈不知道啊，但这次肯定不用担心贵不贵的啦。”她的心里飘过一阵奇异：突然说起刚刚离世的丈夫，她还没来得及表达哀痛，竟然就被价格的争议给带偏了情绪了？叹口气，她也明白，这确实是钱时忠和婆婆会关注的点啊，可斯人终究已逝。

周末一早，陈劲开着特斯拉把南枝和小宇带到了名马城门口，与赵玲玲一家会合了。当年都是坐前后桌的同学，再见面总有些唏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熟络。

走到园区内自建的四星级标准酒店大堂，陈劲导游似的开始问大家收身份证，去办理入驻手续。

赵玲玲嘱咐自己8岁的女儿带好小宇，亲热地拉过南枝的胳膊。看着闺蜜憔悴的模样，她心疼得很，却和陈劲一样，不敢随便挑话头：“你放心交给他去办！我看这名马城跟半个归他似的，成天挂嘴边，就因为这里的老大是他留学时候的同学！”

“哦。”南枝对此并不惊讶，同窗那会儿，陈劲就是全校知名的富二代，成天公子哥儿的做派，口口声声是要出国的，因此成绩中等就是他的至高目标了。这次再见面，她唯一惊讶过的是，陈劲居然还是单身。

“他跟你说了吗？这个老大，就是当初北京奥运时候的中国马术第一人，韩心骅啊！”玲玲继续八卦着这类相对安全的话题。

“哦。”听的人依旧波澜不惊。

两个孩子在酒店大堂里转悠着，对这里各种与马有关的布置都好奇不已，如有疑问，拉过玲玲的老公就能当解说员，把展品或者标识解释给他们听。

南枝远远看着别人家的爸爸，心头一震，越发疼起来，急忙把视线转向了酒店的落地窗外。

看起来整个名马城很大，开阔的广场那头有好几座欧洲城堡或钟楼似的建筑，还有横跨在人工湖上的廊桥、缀满三角梅的亭台，也许更远处还有什么，反正望不到头。

南枝眯着眼避开早上就开始强烈的阳光，指着不远处的廊柱下，问玲玲：“那个，是马车吗？”

赵玲玲也望过去，不太确定道：“好像是吧。”正巧看见陈劲走回来，便向他确认，“哎，陈劲，那边排成队的黑马，拖的是可以给游客坐的马车？”

陈劲还身份证给南枝的间隙抬头瞥了一眼，遂点头：“嗯！你们过会儿放好了行李，可以趁早带孩子去坐坐啊！”

“你呢？”南枝随口问道。

“我？来都来了，我不得先去跟韩总报个到嘛！嘿嘿，你们先去！”

孩子们当然对坐马车这件事兴致盎然，要不是玲玲的老公拉着，恐怕早已经甩开妈妈们跳到马背上去了。

趁着暑气还不旺盛的早上，两家人坐上敞篷式的观光马车先把整个园区兜了一圈。两匹毛色漆黑的高头大马，眼睛被眼罩捂了个严实，却也能在车夫的驾驭下走得平稳而富有节奏，“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像鼓点似的踏在南枝的心上，竟然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直到赵玲玲收到陈劲微信，说去马文化馆门口碰头，他们才嘱咐了车夫下车。马车看起来气派，因为整体重心就高，车夫率先下车，在车门口负责搀扶乘客跳下马车。

车夫自然地先抱下了孩子们，三个大人依次鱼贯待出，南枝殿后。

突然，一声毫无预兆的马嘶声响起，不等车夫反应过来，整架马车突然飞奔起来。

“啊——”南枝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