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等你

新的一周上班后，南枝在几次场合中都躲过了陈劲投来的目光。她倒不是怕与他谈及周六的话题，而是怕他问起另一个人。

自从周日晚上安慰过小宇后，韩心骅的电话、消息几乎隔半天就来一个，都被她拒接或者搁置了。

一个人呆着时，她也会想：那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啊，自己怎么可能与他走在一起？转而想起小宇哭诉的面庞，她的心一痛，便觉得终究不是自己能够攀附的，不如尽早断了念想。

有学生跑来问她要碘伏和创口贴，她清了清脑袋，认真地检查了一下孩子的伤口，帮他处理好了。

桌上的电话铃响，她接起，是陈劲叫他去会议室一起参与一个项目的探讨。南枝愣了愣，不知道作为校医有什么可参与讨论的项目，但必然还是要去的。

一走进会议室，她就怔住了：除了陈劲，还有分别负责教务和常务的副校长，外加秘书和几个看起来健壮的男老师，想必是体育老师了。当然，真正让她惊讶的人，是坐在主宾位的韩心骅。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随即转过头对自己带来的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校的校医，小南医生。”陈劲放大了声音做了个引荐，“考虑到马术项目入驻我们学校后，孩子们上课会不会有什么运动伤害，我让她也来参会。南枝，先坐吧！”

南枝向在场的诸位点头致意后，便做到了下首。她不相信这事儿非要她来不可，但场面上总得听着。

国庆节后即将上线的马术课，会成为这所新成立的双语国际学校的特色之一，校领导自然对课程内容、场地布置、宣传文案乃至安全问题都倍加关注。

韩心骅时而介绍马匹资料，时而回答校长和老师的提问，时而叮嘱自己的同事跟进某些细节，周旋自如的谈吐、稳重干练的气质，让南枝不禁想起他曾经在马术赛场上的模样。

她固然不敢回应他的电话或消息，但她不能抑制自己想更多了解他的渴望——也许这个时代的名人有一个优势（也可能是劣势），就是他们在网络上会留下很多印迹。

此前三届奥运会上他的参赛录像，是南枝最先去看的内容，尤其是北京奥运会的录像更多，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个不到20岁的俊朗少年。南枝倏忽间想起了曾经在大学食堂的电视里看到过的背影，那个时候，如何能想到自己会与这样璀璨的明星产生交集？

后来推送的采访视频也越来越多，包括介绍他的出身背景、成长经历、训练花絮等，虽然信息量并不比之前陈劲说过的多多少，但鲜活的影像资料，总让南枝感觉到对这个人的了解越来越立体、越来越亲切。

可惜这些资料都只到两年前便戛然而止了！

舆论追捧一个人是有风向标的，一旦这个人失去了报道价值，镜头甩掉他、再哄抬另一个的速度可能比翻书还快。

南枝不知道两年前发生了什么，导致韩心骅主动从国家队退役。虽然公开资料写是由于伤病，但以她所认识的这个男人，不是会为一点伤病而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的那种人。

如果可以，她想问他的；但是如今，她答应了儿子要断，就是主动放弃了去探索他人秘密的机会——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也无所谓放弃吧。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小南医生？有什么问题吗？”突然那一头的声音响起，于是所有人的目光朝她看来。

南枝愕然收回心神，抬头看过去，长方形的会议桌那头，韩心骅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啊，没有，你们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南枝有点磕磕巴巴了。

“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再安排几个人把相应的场地布置一下，等过了国庆长假，就开始执行！”随着常务副校长的拍板，会议终于结束了，与会人员寒暄了几句后，陆续离开会议室。

南枝本来就与其他人不熟，几乎是第一个溜出了会议室，但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人叫住了。

“小南医生！”这称呼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但她还是驻足了，等着他追上来，只是并不回头。

韩心骅走近了，才压低了声音唤她：“南枝，你怎么了？我很担心你。”

“我……”她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尤其不敢迎上他的眼神。

“哟，在这儿说情话呢？很容易走漏风声的啊！”不用说，这就是那个公子哥儿了，哦不，陈副校长。

他走近了又细看二人的神态，不动声色道：“南枝啊，我手头还有点事，你先帮我送送韩总呗？或者到校门口那个咖啡馆等我一下。”他顺手拍了拍韩心骅的胳膊就走了。

“走吧。”韩心骅迈步，越过南枝走到了前面。

南枝皱了皱眉头，跟上去了。

直到咖啡端上来，他们也没说一句话。相比从前二人之间无言时的默契，此刻的沉默成了一种煎熬。

韩心骅的手撑在桌面上，忽然开始竖起食指和中指，就着桌面、咖啡碟和咖啡杯的把手，踩着咖啡馆里的背景音乐节奏就跳起舞来。前进、后退、跳跃、旋转、屈膝，南枝有须臾的功夫就专注看他了，甚至觉得如果给个微拍的镜头，没人会怀疑这是双优秀舞者的腿吧？

正想着，那两根手指已经行至南枝的手边，轻轻伏地，然后整个手掌覆上了她的手背。南枝情急，想抽回来已为时过晚，忍不住四下里看了看。好在还没到放学时间，店里没有大量等接娃的家长，只有稀松的几个客人。

“南枝，别躲开我。”韩心骅坐到她身边，“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克服！”

她神情纠结，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心骅，我们算了吧。”

韩心骅错愕间，手里松了劲，南枝抽了回去，又刻意移动了位置，坐得远了一点。

“因为小宇吗？”他恢复了常态，喝了一口咖啡，南枝的沉默已经代替了回答，他反而安心了。“不急，我等你。”

“韩心骅，”南枝突然看向他，“为什么呢？”

“嗯？”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