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归计

陆湛心中既有了决断，胸中块垒渐消，情绪慢慢平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捧雪道：“起来罢。”

谁知捧雪并不起身，反而又磕了一个头，道：“三爷，还有一事。”

陆湛皱了皱眉。

“国公爷着小的问三爷，对少夫人，您有何打算？”

陆湛略觉诧异：“祖父这样问，有何意？”

“国公爷说了，若三爷就此跟少夫人一刀两断，再不以为念，剩下的事也不必告诉三爷知道。若三爷有意破镜重圆，便把三少夫人的事说给三爷。”

陆湛眉头皱得更紧：“到底何事，还不快说。”

“少夫人回靖宁侯府后，魏王遣了媒人去侯府求亲，要娶卫家三姑娘为侧妃。”

陆湛霍的站起身，剑眉一挑，咬牙切齿道：“魏王求娶阿蘅？”

“是，靖宁侯府原是不肯，可魏王竟然以整个侯府上下人等做要挟，侯府走投无路，不得已应了。”

陆湛勃然变色，眼底怒意升腾，风暴骤起，声音更是冷厉沁人：“魏王鼠辈，连勋贵之家都敢肆意欺凌，无法无天，莫非他以为这大夏就无人制的住他？一个好色荒淫之徒也敢打阿蘅的主意，倒不怕死？”

引泉捧雪听他最末一句说得杀意凛凛，尤其是那个死字，更是阴气森森，叫人胆寒。

“魏王那边对三姑娘势在必得，急吼吼地托媒下聘。国公爷托了缘觉大师，以二人八字不合做借口，将下聘的日子拖延了两个月。然后便让小的来安城给三爷送信，叫三爷自行裁决。”

陆湛神色冷峻，吩咐引泉道：“你马上去军营，点骁骑军三十人，轻装简从，随我回京。”

捧雪大惊失色：“三爷，国公爷反复叮嘱过，将士在外，非诏不得还京，擅离职守，乃是死罪。三爷三思、三思啊。”

陆湛沉声道：“无妨，今日曹侍郎传旨，着我回京述职，我今夜出发，亦不算违旨。”

捧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叫侥幸，幸亏自己在路上故意耽搁了几日，看三爷对少夫人在意的情形，只怕他没有圣旨传召也要回京，真走了那一步，谁能拦得住他？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引泉迟疑片刻，道：“三爷，明日您还要陪曹大人犒赏三军将士，现在离开，如何向各位大人交待？况今夜已过了子时，不宜赶路。您也累了一日了，不如稍作休息，明日早行。”

见陆湛沉吟未决，引泉又劝道：“三爷，我知道您是关心情急，可往往急中出错。三爷以为呢？”

陆湛苦笑一声：“是我着相了。”

望着窗外沉沉月色，陆湛轻声道：“我只怕回去的迟了，抱憾终生。”复看了看二人：“你们下去罢。”烛火昏昏，映在陆湛略带惆怅的眉目，尽是落寞。

默然静坐了一会，陆湛袖了手慢慢走到院中，中庭月色如水，草虫低鸣。此景寂寂，他忽然忆起古人的一首词来：“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岳武穆故国难复，悲凉凄恻；自己空对明月，知音何在？

犹记得纳静姨娘那一夜，卫蘅箜篌泠泠，弹奏的《有所思》悲愤激越，两人舌剑唇枪，不欢而散。现在想来，阿蘅那时还肯与自己争辩，说明心里还在意自己。到后来对着自己却无悲无喜，无怒无怨，是彻底将自己放下了罢。念及于此，陆湛更觉满心苦涩，“阿蘅，阿蘅，陆湛负你良多，伤你至深，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还你一个平安喜乐。”

这真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一夜辗转无眠。

天才蒙蒙亮，陆湛便向曹霖并几位同僚辞行。他只说家中有要事，耽搁不得。众人见他神色郁郁，形容憔悴，也不好细问。

曹霖也是官场老油条一个，圣旨既然已下，陆湛早一日回程也是无妨。见此情形，自然一口应允，客客气气道：“侯爷尽管先行。”

公孙直也道：“子澄放心且去，边城事务，有我等处置，必无懈怠。过几日我们护送曹大人回京，到时再聚罢。”

陆湛点头，长身一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行人日夜兼程，直奔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