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还是养不起……

回木屋之前，苏阶先带两人去了一家名为“见南山”的店铺，据说这是人间界业务范围最广的店铺，上至神仙法宝下至养生食材，只有顾客想不到的没有店家不卖的。

“来一株吉庆草。”

苏阶一嗓子喊来掌柜的，那人见是熟客，笑得见牙不见眼，手脚麻利地先给到了杯茶：“苏苏姐，您先坐，小的们这就去取。”

他不仅对苏阶热情，瞥见随后跟来的楚诠丹青二人，亦是圆滑周到，只是那眼睛落到楚诠身上后就怎么也移不开。

片刻后，伙计端上来一青瓷瓶，苏阶看着“咦”了声，“怎么是个瓶子？”

掌柜笑答：“苏苏姐您有好一阵子没来我们店里，不知道吉庆草已经被我们改良升级成‘吉庆丸’了，可内服可外敷，携带方便、保质期也长。”

稀奇地拿过瓶子打量一眼，苏阶倒出粒吉庆丸，扯过楚诠那满是淤青的手臂，将药丸悬在伤口上捏碎。

药丸化而为水，滴落在皮肤上，楚诠只觉一阵清凉。苏阶又用掌心在淤青处揉了揉，须臾间，非但淤青消散，那一块的肌肤也变得比其他地方更白皙细腻。

“这才该是姑娘家的手嘛！”苏阶对新升级的吉庆丸的效果甚为满意。

第一次遇到这小丫头时，苏阶就瞥见她手臂上那衣服都盖不住的疤痕，这回魏府走一遭，只怕她身上没几块好皮了。于是一拍桌子，豪爽地说：“来二十瓶，给我家阿泉泡个澡！”

掌柜听了两眼放光，立时从柜台下掏出算盘，边拨珠子边掷地有声：“一瓶吉庆丸五十两白银，二十瓶是一千两。鉴于苏苏姐您是常客，给您抹个零头，算您九百九十九两，苏苏姐您是用银票付吗？”

豪爽的苏阶，在听到一千两白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头发丝儿都挺直身板屹立不倒。楚诠见状，忍不住伸手在她空洞的眼前晃了晃：“姐姐？”

掌柜在她耳边加大音量：“苏！苏！姐！”

苏阶被震得直跳起来，“干嘛呀干嘛呀！你小子还认我这个姐吗？！”

掌柜瞬时收回脑袋。

苏阶的年龄其实只有十五岁，但她身量颀长，穿着打扮又有些露骨，再加上那股子恃才放旷的劲儿，镇上稍微和她有些来往的人都尊称一声“苏苏姐”。

“九百九十九两白银！”苏阶掐着腰，盛气凌人，“你这个零头抹得还真多啊！”

掌柜的瘪了脸，“那……苏苏姐，您开个价？”

四五个铜板往桌上一扔，苏阶拽起楚诠就要脚底抹油，然而掌柜哪里肯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苏阶小腿，雷声大雨点小地哭喊：“苏苏姐啊，您可不能欺负我们没权没势的老百姓啊！这些个铜板还不够一粒吉庆丸呢！”

苏阶那颗死要面子的良心狠狠谴责起自己来，她看了看楚诠，放弃似的说：“算了算了，记我账上吧。”

“好嘞！”掌柜又拿出算盘振振有词，“加上前两个月的赊账，您现在总共欠小店一千五百两白银。”

始终作壁上观的楚诠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他身边的丹青悄声道：“这姑娘花钱的能力还真惊人啊！”

兴许是这家店品牌溢价。楚诠视线落到掌柜的身上，发现对方也在偷瞄自己，他们眼神接触了一瞬，掌柜的就又凑到苏阶身边：“实在不行，您可以拿东西抵给小店。”

楚诠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个可以吗？”苏阶取下自己的红玉耳环。

掌柜摇头：“还不够。”

于是苏阶又把璎珞步摇和手钏取下。

掌柜依旧摇头。

“我家里还有些首饰，要不你等我回家去取？”

掌柜一脸和善地提议：“您可以将这位小美人留下来做担保。”

瞬间黑了脸，楚诠给丹青使了个眼神，暗示他偷偷动手。

有了真身的丹青能使法力，不再像以前一样只会在无人时陪楚诠说话解闷。他见这掌柜的对自家主子起了贼心也是恼怒，正要出暗招，瞥见苏阶身形微动，立时收住了。

“阿泉，你在这儿等我好不好呀？”苏阶揉了揉楚诠的头发。

怎么可能？他才刚从魏索然那儿出来！

“姐姐，我想跟你回家。”

楚诠说着，眼睛一红鼻子一缩，泪眼婆娑的劲儿给苏阶看得是心里直揪，怎么也下不去手把他拽着自己衣袖的爪子拿开。

就连有贼心的掌柜看了，也下意识检讨自己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那要不，您先赊着，月底再来结账？”看着抽抽搭搭的小美人儿，掌柜还是心软了。

“好吧。”

苏阶却没有高兴起来，她想着今儿是初六，离月底还有二十几天，她要在这段时间里挣够一千五百两白银……实在是太难了！

但眼下还是以阿泉的伤为紧，苏阶伸手：“二十瓶吉庆丸，拿来吧。”

掌柜的点头称是，却又在这时候冒出新计划，假装面露为难：“苏苏姐，实话跟您说了吧，这吉庆丸原料稀罕，制备工艺也繁琐非常，小店目前库存只有一瓶。要不我和制药师傅们说说，让他们加紧赶制，您和这位小美人隔一天来取一瓶？”

这回楚诠是彻底忍不下去了，拉了苏阶就气呼呼往门外走：“我不要了！”

掌柜立马惋惜地拉住楚诠，迭声说一切好商量，楚诠气得脸色爆红，落在苏阶眼里，终于体会出不对劲儿来。

“喂！你能不能别盯着她啊？”苏阶把楚诠拉到身后护着，“再看信不信我把你店砸了？”

白云镇里，谁人不知苏阶以乐善好施为做人准则，以说话算话为威严旗帜？她的一句威胁，可是会落到实处的。

掌柜在苏阶的注视下松开楚诠，被苏阶拽着领子冷声质问：“店里到底有多少瓶？”

“十瓶！十瓶！”

“还不给我拿出来？！”

掌柜挥手，早已躲到柜台下的伙计见了，哆哆嗦嗦跑进去端了装满药瓶的盒子出来，恭敬地交给楚诠。

苏阶勾住楚诠脖子，指着他脸对掌柜说：“出去告诉镇上人，这家伙是我苏阶的，谁再敢乱瞟，我就戳瞎谁的眼睛。”

话音未落，她觉得自己像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昏君。

唉，昏君就昏君吧，这吃钱的破店她以后都不想再来了，于是离开前挥了挥手：“月底前我会把账都结清的。”

……

楚诠在苏阶闺房里东看西看。

丹青在窗边，隔着一段路看苏阶收拾柴房，咋舌：“如果那个房间是收拾出来给我住的，那她该不会是想跟主子你睡一张床吧？”

打开衣柜的楚诠动作一顿。

丹青指着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床榻说：“我们三个只能有两种组合，要么你跟她，要么你跟我。”

“我可以睡地上。”楚诠端出衣柜里层的一个木盒。

丹青挠了挠头走过去，“主子，你真觉得苏阶喜欢女的吗？”

“不确定。”楚诠打开盒子，翻拣着里面的珠宝首饰，“但至少她不会对女子设防。”

也是，据他们这一个多月在乞丐窝里探听到的情报，近年来追求苏阶的没一个能在木屋过夜，主子目前算是成功缠上她了。不过……

“主子，你干嘛呢？”丹青及时阻止要把耳环收紧自个儿腰包的楚诠，“现在偷东西可就功亏一篑了！”

楚诠翻白眼：“我偷她东西是有病吗？”

丹青没接话，那意思是你也知道。

楚诠吸气再吐气，“苏阶到现在都没有完全信任我，我打算再使一计——拿她的耳环告诉她这是她多年前救我时掉落的，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是为了报恩才跟着她的。”

从镇上人对她的反应来看，这家伙爱行侠仗义是真的，未必能记住自己究竟救了多少人。

“不妥。”丹青摇头，“万一苏阶记得她所有的首饰呢？”

他手指滑过那一排五颜六色的衣服，又指着首饰盒，一语道破天机：“衣服和耳环都是按照不同色系来摆放的，杂乱之中又有规律，只要花点心思就能记住。”

楚诠想起她连上街讨饭都得换一身装束，叹息着将东西放回原位，眉峰高高拢起。

一次两次扮扮柔弱还能骗得苏阶心软，可他也不能总用这招吧？

楚诠自小受尽排挤，被背叛得次数多了，就觉得信任他人是件漫长而艰难的事情，反之，他认为获取别人的信任，也该是这样。

丹青掏空了肚子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他，正这时他听到动静，苏阶回来了。

两人立马回到桌前规规矩矩坐着。

苏阶推门而入，先是拍了拍手，然后竖起手指提了几点要求——

一：她不会做饭，肚子问题请自行解决；

二：木屋不能白住，做人得有付出才能有回报，所以每日的洒扫清洁由丹青负责，而鉴于阿泉负伤在身，就守着接收信件的箱子，一有挣钱的活儿就来通知她；

三：鸿运山脚下还有个窑洞，丹青住窑洞，阿泉住柴房。

楚诠：“……” 她真的没有完全信任我！

丹青：“……”我可以不听她的吗？

两人终究还是怀着各自的不满听从苏阶的安排，当天下午有镇上人给苏阶送来熟食果蔬，三人就着这些食材过了两天。

还没到第三天就弹尽粮绝，苏阶又起了去镇上赊账的念头，楚诠终于拉着她问：“姐姐从方醒身上拿的钱袋和玉珠呢？”

按理说，那颗玉珠能换他们三人一个月的粮食。

“那个啊，那个我交给神仙帮我攒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