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凌迟

梦中，韩生推开了「五层半会议室」的房门，却发现里面竟然有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梦的主人。

“保洁阿姨？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我这地方，资深保洁都不知道的吗！”

“你肩上是小李广吧？”保洁阿姨没有理会韩生的话，反而向韩生发问。

“呃，是啊。不对，你怎么知道小李广？！”

“这不重要，你快把他放下，后续追兵很可能已经到了，我儿子叫了辆车，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韩生将信将疑，把周客放在会议室一张椅子上，心想自己也正迷茫接下来要干什么，不如就跟这个阿姨走吧。

正思索着，保洁阿姨忽然走过来让韩生弯腰，韩生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呆兮兮地弯腰，保洁阿姨从他脖子上摘下她的那把枪，还摊开一只手示意他。

“啥意思？”韩生摸不着头脑。

“子弹呢？”

“哦！打到他身上了……”

而后韩生在目瞪口呆中看到保洁阿姨从周客身上把那枚银色的子弹抠了出来……

……

再次回到地下车库，在保洁阿姨所说的地方果然有一辆面包式的网约车开着门等着我们。

保洁阿姨推韩生上车，对师傅说了声快走，就顺势把门关上了，韩生这时候忽然有种自己被绑架了的感觉，不过好像已经晚了。

想起江湖杀手榜上还没出现的两个人，韩生忽然身体前倾，伸手向前扣住了司机的下颌，一用力，便揭下来一张人皮面具。

“果然有问题！”

韩生没有再犹豫，手腕翻动间，一枚淬了毒的袖箭入手，借机划破那人的脸皮，从后视镜中能看到，司机的脸上有血涌出，看来下面这张是真脸了。只可惜血流了几秒钟就不流了，甚至连颜色也没有变黑——他竟然根本就没有中毒！

韩生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司机的五官，后者笑眯眯地从鼻子与人中上端交接处轻轻一掀，露出了其原本的眉眼——原来这张面具是半张脸的，好狡猾！

“你不会以为，论用毒，会有人比我厉害吧？”他轻蔑地一笑，不以为意地用手刮了刮右脸颊上被韩生划开的口子，那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车里瞬间变得更加安静，韩生端详着这张脸，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不要告诉我，毒阎罗是你儿子。”

毒阎罗是刺客排行榜的探花，以用毒如臂使指而闻名遐迩，据说他祖师爷是华佗，对药理掌握的出神入化深谙相生相克之道。即使不用所谓的“毒药”他也能润物细无声的杀人于无形，等人察觉之时往往已经死到临头了，就算是想出中了何毒也会因为各种药物的环环相扣不精通药理之人察觉不出其中关联，从而让人查无可查。

刚刚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袖剑划破司机的皮肤他却安然无恙，韩生便已经猜到他就是毒阎罗了，只是他没想到毒阎罗脸上会有如此逼真的人皮面具，更没想到他面具之下的真容竟然和保洁阿姨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怎么，连你这个堂堂情报组织巨头都不知道刺客榜榜眼探花是母子关系吗？不过也是，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毒阎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车厢开始像是电影特效一样逐渐发生变化，几秒钟之后，韩生所在的地方已然不是移动的面包车而是一间审讯室了，身上的安全带也变成了捆绑人质的绳子。

韩生到现在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他从备忘录里知道的信息实在是有限，既不知道这些杀手为什么要来刺杀他，也不知道毒阎罗和他妈为什么要绑架他。

‘不对，毒阎罗刚刚说榜眼和探花是母子，也就是说那个貌不惊人的保洁阿姨，其实是刺客榜榜眼，人称千面佛的易容高手！毒阎罗的面具应该就是千面佛给他做的，怪不得能够这样精细！’

“死”到临头的韩生显得一点也不慌张，他还在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毕竟这是在别人的梦里，就算被杀掉也不会真的死掉。

但是当毒阎罗的刀划破他的脸时，韩生还是失态的叫了出来。

“哎！你动手也不要划脸啊！你直接给我个痛快吧！我还要赶紧回去上班呢！”

开玩笑，被死亡的威胁折磨和直接死掉比起来，韩生宁愿选择后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过硬的心理素质，实在受不了别人在自己身上割刀子，哪怕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

“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易就解脱，你害得我儿好苦！你贪百姓的卖命钱，占有良家妇女，你算什么狗官！怎么有脸活着！怎么有脸和我儿炫耀你黑白两道通吃！怎么有脸让我儿替你顶罪！儿啊，儿啊，你终于有机会亲手报仇了，我的儿啊……”

穿着保洁服的千面佛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就哭了出来，她跪坐在地上一下一下锤着光洁的地面，微胖的身子佝偻得很低，这个爱子如命的母亲终于在大仇得报后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多年的隐忍终于在此刻爆发。

毒阎罗没有开口，只是继续面无表情的一刀一刀剐着韩生的皮肤，他的痛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基本完全恢复了，每一刀下去韩生都疼得要晕过去，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被划成什么样子了，但是手臂上的一道道渗血的伤口告诉他他应该已经血流满面亲妈都不认得了。

韩生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他此刻内心除了恐惧就只剩下愤怒，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甚至让他莫名其妙来到梦境收藏馆的那场车祸也并不是他的责任，他不明白自己一直这么本分的做一个社会主义好公民，为什么会经受这些酷刑！他忽然有些羡慕周客，能在一场注定会醒来的梦境中早些死去未尝不好，至少不用忍受这非人的折磨。

这是梦，这只是梦！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但是当凌迟般的疼痛袭来时，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让他恨不得让自己真的死掉。

然而渐渐的，毒阎罗好像已经停手了，又好像还在一刀一刀割着他的肉，但是韩生几乎已经要麻木了，他感觉身体已经越来越轻，耳边嗡嗡作响，周围像是有人在念往生咒。

‘他妈的，要是真的死了也好，老子再也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啪嗒！

哗啦！

韩生身下的椅子忽然没了，在一屁股坐到地上之前，他条件反射用手撑了一下地但无济于事，他一屁股坐进了方井之中。由于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和很暗逐渐褪去，眼前的景物随之变得清晰：灰地砖，红庭柱，琉璃瓦，圆天井。

韩生坐在方井里呆愣了很久，反复确认这这不是保洁阿姨梦中那些个能随意切换的场景，而是实实在在的梦境收藏馆。他摸了把脸，没有痛感也没有伤口，再看看手臂，也没有被刀划过的痕迹，但是强烈跳动的心脏和满头细密的汗珠证明刚刚他所经历的一切确实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韩生在井里坐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周客和彭雪翎听到动静下来看到他他才被拉起来。

“结束了？”

“你怎么样，还好吗？”

韩生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个问题也或许都是。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被凌迟处死后，保洁阿姨的梦却还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