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我应聘保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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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王珩也不太阳光，他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有多远呢？为了开车他已经有四十分钟没看手机了，在与世界失联的这四十分钟里，他无比空虚，甚至有点恐慌，觉得自己被大伙抛弃了。

这个年代消息即武器，人们每分每秒都在接收讯息，这意味着每分每秒都会有讯息产出，跑神一秒就容易被甩下，何况是可怕的两千四百秒。

当然了，王珩接收到的讯息基本是A和B离婚了、C出轨了、D生孩子了……洋气的一点的讯息包括但仅限于外国人A和外国人B离婚了、外国人C出轨了、外国人D生孩子了……

车子驾下高速公路，王珩在路边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下，他打开微信，上面杂七杂八的朋友发来的消息一概略过，划到“薛小满”的名字，他的眼睛和手指都停着没动。

他和薛小满的对话仅有三句，薛小满问他《果实》还要不要，他回答“要”，薛小满回复了一个字“好。”

王珩盯着屏幕，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给薛志嫣发些什么，于是转战到“Pink Book”，发现薛小满更新了。

这条笔记没有显示位置，内容只有四个字：人言可畏，配图是一棵大柳树，柳树后面是一个面馆，枝杈遮蔽了店名。

王珩没去过这家抻面店，但总能在街上看到这种店头，它家分店无数，大概是沈溪的一个特色。

“人言可畏”被王珩揪出来单独琢磨，女生发布的心情总是难猜，王珩联想到她删掉的那条爆火的笔记，大概是有人在评论里说了她不爱听的话。

在这个讯息横行的年代，每个人都有机会做主角，他们做了主角之后才会明白，光环只是对外展示的一个幻影，它背后的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王珩觉得薛志嫣应该没受到太大影响，看到这四个字后，才知道她也被伤得不轻。

他发给薛志嫣的私信昨天已经被她读过了，王珩想了想，然后点击编辑资料，把自己在“Pink Book”的名字改了，和微信一样，直接写上大名：王珩。

他在“Pink Book”里晃荡了好半天，忽地灵机一动，私信“薛小满”——你堂弟什么时候回来？

发完私信，王珩终于觉得心情舒畅了，他看了眼导航，前面还有五公里。

“阴气重”不能作为摆烂的借口，更不是可以凶弟弟的借口，心情不好的时候，薛志嫣会让自己沉进去，给自己规定一个时间，到时间立马把自己拎出来。

她会强势地告诉自己就到这里了，你在这个阶段伤心的配额已经用完了，然后埋头去做事，看书看剧画画，总之，她不能任由情绪摆布。

晚上回到家，薛志嫣预约好了第二天的面试，然后打开“Pink Book”，新笔记没人点赞，也没人评论，就连阅读量也只有可怜的二十六个。

看到“人言可畏”，不免又想起在面馆发生的事，她们以为她们八卦的仅仅是男上司和他的女下属，志嫣却认为这是两性之间的战争，这更是同性之间的战争。

身为同性，她们太明白怎样以最难看的方式去攻击对方，想要毁掉一个女人，从她的长相八卦到她的作风就行了。

志嫣深深吸气，把这事翻篇，然后查看私信，意外地看到了王珩的名字，她点开来看——“你堂弟什么时候回来？”

志嫣一头雾水，自己跟王珩提过子成吗？终而大悟自己还撒着谎，她买的颜料刚刚发货，至少要三天才能收到，作画也至少需要三天，晒干的时间暂且不计，于是回复——“六天左右。”

王珩秒回：“咱堂弟是不是走得有点久？”

志嫣应该假装忘了回复，把这事抹淡一点，但她一心虚话就多——“我堂弟开学读高三，之后一整年都没办法出去了，所以老叔和老婶就想带他在外面多玩几天。”

这个理由成功地说服了王珩，他望着那面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适合挂《果实》的墙壁回复：“好吧，我等着。”

第二天，薛志嫣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像往常一样在七点三十五分从家里出门，坐上公交后惊觉自己错大发了。

这一天，她要去应聘的地点在遥远的经济开发区。

她需要从城市较中心的地方乘公交到城市的东南角，然后换乘通往开发区的小巴。

光是在市内，公交车就转悠了一个小时，抵达小巴所在的客运站后，里面的时刻表告诉她，每辆车间隔四十分钟，下一辆车在半小时后。

志嫣跟眼前的时刻表大眼瞪小眼，网上明明说这路小巴七分钟一趟。

一位经常乘坐这条线路的大姨看她一副纠结的样子，热情地介绍起来：“七分钟一趟，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啦！早就改了！现在不是那啥吗，私家车多嘛，人都愿意自个儿开车走，这车没人坐，你没瞅着这块都快黄了吗！”

志嫣看着破败的客运站，它只有巴掌大，候车室已经废弃了，等车的人稀稀拉拉地站在阴凉处。

她应该早点出来的，不管是七分钟一趟还是四十分钟一趟，她都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好在现在的公交不管运营情况如何，都被管理得很规范。

小巴准点发车，志嫣上了车，开始时还是一片坦途，后来画风越来越不对劲，煤渣路扬起灰尘，前路一片混浊，乘客们纷纷关窗，各色塑料袋埋在土里，裸露在外的部分随风翻飞，摩托车和三轮车“突突突”地在路上越野，朦胧中隐约能看到路边竖立着巨幅广告，“XX地产 首付XX万 毗邻XX中学”。

有人小声议论：“就是这个XX地产，房子盖到一半跑啦，它可把老百姓坑死了，咱家邻居借钱给他儿子凑的首付，全打水漂了，都上老了火了，前几天差点没过去……”

另一个截道：“那个XX中学也没搬过来啊！尽瞎忽悠。”

“它就是忽悠你买房子，这年头谁还信这个？那脑袋得有多大？”

“……”

志嫣是听说有这么一桩事，原来那个倒霉地方在这里，据她所知，开发区这边别名叫别墅区，富人生活的地方，怎么会是这种环境？

十分钟后，她的迷惑被解开了，脱离了那一段煤渣路，视野开阔，马路平坦，传说中的别墅群出现了，它们错落在山上，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这边空气清新，从山上吹来的风，是绿色的。

志嫣在“瑞山”站下车，走了好久都没找到瑞山别墅区的入口，最后跑进路边的售楼处求助，一个好心的小姐姐把她送了进去，她在宛如森林公园的别墅区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物业。

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物业关着门，志嫣只好坐在石凳上等，这期间陆续有人来应聘，听说没人接待就直接走了，他们都住在附近的村子里，骑上电动车就可以回家。

到了下午一点钟，去吃饭的几个人回来了，志嫣走进去，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短发女性热情地向她询问需要什么帮助，听说她是来应聘的，微微一愣，略想了下才开口：“你是想应聘文员？”

薛志嫣看她的脸色预感不好：“是。”

“那可能弄错了，”这位短发姐姐说，“咱们这里是招过文员，不过已经结束了，最近招的是保安和保洁。”

薛志嫣的心凉了半截，恍然想起中午来应聘的人确实都是大叔和大姨。

“可是我收到了面试通知……”

“横（可能）是哪里搞错了，”短发姐姐指了指办公区域，“咱们这个园区还没正式开始入住，没啥活，就这几个人还嫌多呢。”

志嫣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办公桌倒是不少，但只坐了三个人。

她翻出手机，给和她沟通过的人打电话，对方连连抱歉，说安排错了，他负责给两个物业招人，瑞山这边文员位置确实满了，要是不介意，她明天可以到另外一个物业去看看。

这次来“瑞山”，志嫣带着的是奔赴赌局的心态，而且必须要赢。

前两天和志萍见过面，志嫣想了很多，排除客观因素，她找工作最大的阻力是不低于四千月薪这个条件，她把时间浪费掉，丢掉的也是白花花的银子，不如趁早工作，以时长取胜，所以她急需一份工作，一份最好让她明天就可以上岗的工作。

志嫣紧抿着嘴唇，有些不甘心，虽说中间人提到了另一个物业，但这太像是推托之计，她又要进入漫长的等待期了。

“你看这事闹的，让你白跑一趟。”

志嫣给了短发姐姐一个笑容，她低头翻手机，忽然发现：“咱们这里的保洁一个月工资是两千八？”她应聘的文员也才三千而已。

“啊，是，”短发姐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不过咱们这个园区太大，保洁就招几个，活特多……”

志嫣打断道：“那我应聘保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