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莫离家境清苦，自然是上不起学堂的。可是她有个师父，算是从街上捡回来的吧。师父教她读书写字，那天夺回玉坠的拳脚功夫也是师父教的。

　　不过每个月只有十五晚上师父才允许莫离来，这些年莫离从未失信。

　　可是下个十五，她就已经入宫了，只好顶着挨骂的风险来找师父。

　　师父不在。

　　莫离扑了个空，她也猜不出师父这么晚能去哪，坐在茅草屋里等了好一会。还是没见到师父的踪影，只好留下一封书信里开了。

　　转眼就到了莫离进宫的日子，阿娘强忍着起身，帮莫离梳了头发，装了些简单的行李。莫离抱着弟弟，阿娘抱着莫离，三个人哭得泣不成声。

　　哭够了，还是得走，弟弟不知道阿姐要去哪，但却拉着她的手不松开，阿娘用糕点哄了莫弃，莫离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弟弟在身后哭的声音老大，阿娘也喊着让莫离照顾好自己，她不忍回头。

　　来到事先通知好的集合点，公公已经在核对清点人数了，人群里有人哭，有人心思雀跃。张公公用发尖的嗓子对着人群中喊道：“都别哭了，又不是把你们卖了！都给我听好了，宫里可不比你们自己家，进去了都多长一个心眼，你们要是能混个女官做做，我也脸上有光，要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惹了主子犯了错，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说完这话，人群里的哭声就更大了。

　　张公公实在受不住，就让手下的小太监赶紧送她们走。小太监核对好数目，把她们安排到了几辆马车里。

　　马车摇摇晃晃，不远处的李恒正眯着眼，仔细辨认着人群里的莫离。她确实有点显眼，倒不是因为长相出众，而是因为面纱。

　　尽欢也发现了莫离，对李恒说：“主子，那不是那天卖给咱们死猪的人么？”

　　李恒点点头。

　　坐在马车里的莫离，被摇晃的有点想吐，车里坐了七八个人，大家都动弹不得。旁边还有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姑娘一直在哭。

　　车里一个人说了话：“哎呀，你能不能不哭了，哭得我心好烦。”

　　所有人都没说话，那姑娘压低了声音，还是止不住哭，那跋扈的姑娘又说：“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哭了就不用进宫了？你还不如想想怎么能进个轻松点的地方吧！”

　　虽然话不好听，可是却在理。莫离闭上眼睛，想压一压胃里的难受。

　　马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了’吱呀‘的声音，应该是到了，车里一众人都很好奇，如果不是做宫女， 她们大概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宫吧。

　　坐在窗边的人偷偷地把帘子掀了条缝，又有好几个人挤过去，想一睹为快。莫离没那个心情，要在这待上好几年，这会儿急什么。不过帘子打开，进来些新鲜空气，倒是让她舒服了不少。

　　倒是年纪小，好奇心重，刚才一直在哭的姑娘也不哭了，跟着众人一块偷瞧着着皇宫的巍峨繁华。

　　马车又晃晃悠悠地走了一会，到了一座宫门口，太监让她们下了车，带着她们步行走进去。刚才叫嚣着的同车姑娘想问小太监还要走多久，被太监用话怼了回来：“在宫里，主子说什么，你们照做就是，哪轮得到你们问东问西的！”

　　那小姑娘被说得不敢再怠慢，紧跟着大家的脚步往前走。

　　众人被带到了司储局，掌事姑姑已经在等她们了，跟小太监做了交接，开始点名。

　　“星露。”

　　“是。”

　　“穗禾。”

　　“是。”

　　“满儿。”

　　“是。”应声的是刚才在车上哭的小姑娘。

　　“陈瑶。”

　　“是。”

　　“同姝。”

　　“是。”应声的是刚才说满儿的姑娘。

　　“莫离。”

　　“是。”

　　掌事姑姑看着人群中的莫离，没有继续点名，而是说：“你带着面纱干什么？”

　　“回姑姑，奴婢面相丑陋，恐污了姑姑慧眼。”

　　掌事姑姑说：“把面试摘了，我要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回头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莫离只好摘下面纱，众人也好奇地回过头看莫离。看到了莫离脸上的胎记，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不过大部分都在说莫离长的丑。莫离不在意，掌事姑姑说：“都闭嘴！没点规矩的样子！你──”她指着莫离说：“你还是戴上吧！”

　　说罢，继续点名。

　　点名结束，姑姑又训了两句话，无非就是让她们安分守己、克己奉公。然后就开始分配去处。

　　有十个人被留在了司储局，众人心中一顿羡慕，整个宫里，除了正经主子那，油水最大的地方就是司储局，如果有机会，是能被分到哪个娘娘宫里去的。留下的人包括同姝。

　　有七八人个人被分到了御膳房，那也不错，吃食上更好些。

　　又有七八个人被分到了司绣局，那是主管女红的，有点辛苦。

　　剩下的人都被分到了司浣局，包括莫离和满儿。也是最累的地方，莫离心里早就料到了。

　　她余光看到站在她身边的满儿豆大的眼泪往下掉，心想：这也和我一样是苦命的人。

　　莫离拉了拉满儿的衣角偷偷塞给了她一块糖，这是临走前弟弟塞到她手里的。

　　大家被相应的宫女带到各自的宫里，司浣局就是负责浆洗熨烫的地方，这里的人要么就是像莫离这样没钱没势的宫女被直接分过来，要不就是哪个宫里的人犯了些小错误，被罚到这的。

　　掌事的姑姑约莫着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脸上擦着白花花的胭脂，头上的大红花显示着她俗气的品味。她扭捏作态地教训着众人，然后带她们先去房里把随身的东西放下，让她们换好衣服出来干活。

　　掌事姑姑一走，大家就像霜打了的茄子，都蔫了。

　　满儿害羞地走到莫离面前，说：“莫离姐姐，谢谢你的糖果。”

　　莫离笑笑没说话，换好衣服出去干活。

　　第一个离开阿娘的夜晚，莫离睡着不，加上双手被凉水浸的生疼，她借故上茅房，坐在门廊上发呆。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