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线索

直到一声炸雷过后，大雨倾盆而下，外面也始终没有人进来。

万幸的是随着这声炸雷，一直在炕上扭动着想挣脱棉被束缚的小宇竟也把头一歪，重新昏睡了过去。

“一雷驱百邪，这回咱们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李茂眼睛一亮，整个人都轻松了，人一松懈，刚刚喝的酒精就发挥了作用，他随意从炕上扯了条褥子盖在身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几个呼吸之后就鼾声如雷了。

我心里不由得苦笑，始作俑者还没露面，我反正是不敢睡，只好重新折返回堂屋，点燃蜡烛，围着地铺四周摆下一圈，将自己护在中间，继续喝了几杯，才囫囵躺在地铺上迷糊了一宿。

这一宿睡得也并不踏实，好像有许多梦境凌乱地旋转，可最终我却一个也没记住。

只是到了最后一个梦境时，无尽的黑暗中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扇门，恍惚似乎是陈莲家西屋的破木门，门在我面前吱呀一声缓缓开启，我从下往上看去，视线中渐渐露出一双纯黑的雨靴，渐次是一双精瘦的包裹着牛仔裤的腿，等到最终的脸露出来，朝我灿然一笑……

那脸上没有五官，嘴的位置上只有一条刀割开一般的细缝，一咧便能一直扯到两耳之下，露出里面密集森白的尖牙，和鲜红似血的喉舌。

“我的东西该还了。”

它说。

我嗷地嚎了一嗓子，猛地从地铺上坐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

我连着抽出四五张纸巾，狠狠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骨碌爬起来，就朝一旁的玉山摸去。

还好，玉山还在。

这让我心里疑惑重重，如果对方能隔空取走那团会动的红线，那么没道理不能隔空取走这座玉山。

为什么竟然没有取走呢？

“难道他要的不是玉山，是别的？”我小声嘀咕道。

恰好陈莲端着早饭进来，听见我这句话，好奇地问道：“小师傅在说什么？”

我忙摇摇头，表示自己啥也没说，起身帮她把早饭摆在小饭桌上。

“昨晚睡得还好吧？这一夜打雷下雨的，我还惦记两个孩子，都没怎么睡。”陈莲笑着说。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见她确实一脸疲惫憔悴，怕她担心孩子的情况，又把昨晚发生的事儿跟她说了一遍。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严重，可到底会是谁，我们家与人无冤无仇，就算是赵铁树……可他怎么会这么对我？”

我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你最好告诉我实话，赵铁树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莲神色慌张了一瞬，尽管她马上垂低眼眸来掩饰，但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我不是都说过了么，他……他就是个木匠，这几年木匠活儿不景气，这才改做瓦匠，平时给人弄弄装修。据说他家里祖上三代木匠，有一本祖上传下的鲁班书，可惜三代都不识字，直到了他这一代才看得懂书上的东西，所以学了几手，跟我说能给小宇换命，他做过的，绝对没问题，我才信了他，让他帮我给小宇换命。”

她结结巴巴地说完，一脸紧张地看着我追问道：“难道真是他干的？可他咋可能有这么大本事，有这么大本事还能穷得吃不上饭？”

我不禁挑眉，还不等说完，门外陈兴已经一步跨了进来，忍着怒气沉声道：“你还给那小子塞钱？你对得起妹夫么！”

说着就要来拉扯陈莲。

那曾想陈莲反应极快，竟噌地起身，挥手拍开了陈兴的手，“我怎么对不起他，他天天在外面鬼混不回家，我给赵铁树塞几个钱怎么了！他一个瓦匠吃不上饭，我周济周济有什么错！我又没背着他偷汉子！哥你怎么净向着他说话！”

我一听，这涉及到家庭伦理问题了，就没吭声儿，假装抱着玉山研究。

陈兴脸气得通红，“塞几个钱怎么了？那小子根本不缺钱花，我前些天还见他跟一群人下馆子呢，现在你把小宇都搭上了，要是小宇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面对妹夫！”

“我那是为小宇好！你懂什么！”陈莲扯着脖子吼了一声，绕开陈兴撒腿就跑了出去。

陈兴气得跺脚，来不及跟我说话，扭身就去追。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我才长叹一口气放下玉山，抬头就瞧见李茂站在东屋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咋，听热闹听得很快乐呗？”我调侃他。

他揉了揉一脑袋鸡窝一样的头发，睡眼惺忪地道：“快乐啥啊，狗咬吵吵地，想不到这家的事儿还挺乱套，你真打算搅合进去啊？”

我摊摊手，“想不搅合也晚了，现在抽身可来不及了，这事儿你怎么看？”

李茂捏着下巴故作思考，“通过昨晚的事儿，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俩小子倒像是被炼成了什么连体感应一类的东西，法器还是什么的，但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干的，要不是昨天他俩的举动太一致了，我还想不到这上头来。”

我夹了一筷子菜，慢条斯理地道：“你还真别说，这些年古玩不是白干的，能想到这上头来，算你有些见识。”

李茂活似个大狗狗，受到表扬后眼珠子都发光，一屁股坐在桌前还有点莫名的小兴奋，往嘴里塞了一个肉包子，含混不清地道：“我跟你说，哥们儿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可不是白跑的，那见识海了去了，有回在云南，收过一对小神像，纯木雕，看着平平无奇，但是只要两个人分别把他俩戴在身上，一个人挨打另一个人的对应位置也会疼，你就说以前的人咋琢磨的呢，真是绝了。”

我本来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听到这里却豁然抬头，“你说一个人挨打另一个人的对应位置也会疼？”

李茂以为我不信，用力点点头，“没错，真事儿，我亲身试验，可惜卖家报价太高，我身上的钱不够，现在还有点后悔，不然这玩意儿可比手机还有用。”

“难道他是想炼那东西？”我吃了一惊。

“啥东西？”李茂一顿，忽地想起来什么似地用筷子指着东屋门道：

“对了，那俩孩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