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全

我之所以没有让李茂先救我，而是先喊他去东屋看另一个孩子，完全是一种冒险。

基于我对这两个孩子的某种莫须有的猜测。

李茂虽然被我在内心里定义为一个莽夫，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候非常分得清轻重缓急，因此我的话一出口，他当即放弃了帮我摆脱小宇的举动，转身就往东屋跑。

我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小宇身上。

这孩子还在我怀里，双手死死掐在我的喉咙上，幸好他年纪还小，手掌也是小小一只，不足以让我完全窒息，不然我还真不敢就这么对着他。

然而即便如此，这双小手的力道也大得惊人，我感觉那纤细的手指简直要插进我的咽喉里，要不是我一直死死推开他，让他的手臂始终无法用到全力，我这会儿怕是已经血溅当场了。

“妈了个巴子的，敢伤我兄弟！”李茂的声音从东屋传来，随即是一声大喊：“兄弟，这小子坐起来了！咋办！”

我把小宇放回炕上，一只手死死控制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赶紧朝两边摸索，试图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

这一摸就被我摸到了炕上的被子，这被子还是从前的老棉被，看得出重新弹过棉花，质地蓬松轻软，被面也是棉布的，贼结实那种，我顿时喜上眉梢，顾不得其他，一把拽过棉被，往小宇两只肩膀上一缠，用力往下一套。

他两只手被这一缠，吃不住力，被迫松开了我的喉咙，我赶忙趁热打铁，三下五除二用棉被把他裹成了一只粽子，确保他不能自己挣脱，这才把他丢回炕上。

干完这些我才觉得气喘，两只手臂因为剧烈运动和过度紧张甚至有点脱力，但是想到李茂还在隔壁生死未卜，我深吸一口气撒腿就往东屋跑。

东屋的情况果然不容乐观。

这会儿功夫李茂已经和另一个孩子纠缠在了一起，这孩子比小宇更加灵活，力道明显也更大，整个人攀在李茂的后背上，让李茂根本无法甩脱。

我进门的瞬间他已经死死拽住李茂的头发，正俯身朝李茂的脖子上咬去，在微弱的天光照耀下，他猩红的嘴里白牙森森，透着一股子凉气，吹在李茂脖子里，硬生生让他打了个冷颤。

我情知不妙，这小子岁数比小宇大上一点，力气竟然要大不少，李茂又怕伤到他，处处掣肘，这一口要是被他咬下去，李茂脖子非得少块肉不可。

我眼疾手快，眼角瞥见门口立着的笤帚，一把抄起来，一个箭步递了出去，刚刚好插在李茂和那小子中间。

那小子一口下去确实用了全力，这把老笤帚应该是陈莲白天打扫水泥地用的，老旧是老旧了点，胜在足够结实，掂在手里沉甸甸地像一根木棍，可被这小子一口下去直接撕开一块，碎渣洒了李茂半个肩。

我都忍不住咋舌：真是好硬的牙口！

李茂唬了一跳，再顾不得其他，趁着这小子嘴里塞满笤帚碎渣的功夫，赶紧拽住这小子的两条腿往旁边一甩，把这小子从他背上丢了下去。

这小子重重摔在炕上，竟一声不吭，几口吐掉了嘴里的碎渣，瞪着一双灰白瞳子，摆出一副野兽进攻的架势在炕上盯着我们，嘴里发出阵阵低吼。

李茂狠狠吞了几口唾沫，捂着半边脖子后怕道：“好小子，你李爷的肉差点被你啃下来，今天要是不把你打一顿，李爷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在社会上混了！”

说罢抬脚脱了脚上的布鞋，在手里敲打几下，哇哇怪叫着扑到炕上，抡起鞋底子往那小子身上就抽。

那小子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上了身，身手竟极为敏捷，灵猫一般在炕上左蹦右跳地躲避李茂的鞋底子，可惜他低估了人类愤怒的力量，尤其是愤怒中的李茂的力量，这黑胖子全身的细胞都被愤怒调动了起来，简直拿出了当年刨人家坟的架势，手上鞋底子轮得呼呼冒火星子，到底那小子躲闪不及，短短几秒的功夫已经被狠狠抽了好几下。

最后一下李茂几乎用了全力，我在地上站着看他抡起胳膊蓄力，几乎以为他想把这孩子抽死，事实上他也的确全力出击了，这一鞋底子呼啸着轮出去，本来纵身闪躲的小子慢了一拍，被“嗷呜”一嗓子整个人抽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炕上。

“你可别给抽死了，回头人家爹妈找来了跟你没完。”我嗔怪地横了李茂一眼，赶紧上前去，如法炮制地用炕上的棉被把这小子给裹成了粽子。

这小子被李茂抽晕过去了，倒是比小宇好捆多了。

李茂抽完自己也脱了力，躺在炕上呼哧呼哧喘气，嘴里笑道：“还没谁敢在老子头上撒野，刚才那娘儿们是趁虚而入，再我可不能上当了，今儿我得让他们开开眼，瞧瞧李爷有几板斧。”

两个小子被控制住我也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功夫也把我累得够呛，想了想我又去西屋把小宇抱了过来，俩孩子摆一块儿，跟一对双胞胎似地，瞧着还有点喜庆。

李茂爬起来诧异道：“他俩到底是咋回事儿，你不是说他俩魂儿丢了么，怎么还这么猛？我刚才可差点都着了道了。”

我长叹一口气，皱眉道：“魂儿丢了，剩下的就只是躯壳，确切无疑。”

李茂更疑惑了，“那这俩孩子跟个特种兵似地上蹿下跳是咋弄的？”

我揉了揉脸，只觉得心烦，“木偶怎么活动？”

李茂一愣，“你说的哪种木偶？提线木偶就提线活动，手偶就手活动，大木偶装就钻进去个人活动……唉我去！”

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似地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控制他俩？”

我郑重点一点头，往窗外望了望，将那残缺不全的笤帚攥在手里，朗声道：“控制他俩的人是不能离他俩太远的，我相信你就在外面，真的不出来见一见么？”

外面忽地从远处蔓来一阵雷声，低沉又绵长，像是巨大的木轮车从头上碾过。

我死死盯着门口，一眼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