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西屋

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

到此刻我才深恨自己平时没有好好用功，奶奶的本事我撑死只学到了二三成，应付眼前这种局面多少还是有些吃力。

我和李茂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迷阵里，只能不断地被动接受对方出招，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说不急是假的，可奶奶告诉过我，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必须抽丝剥茧一样找出其中的关键，再全力一击即中，破局重生。

我和李茂对视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准备去探一探西屋的动静。

在那之前，我把地上的红布捡起来，一撕两半，一半缠在玉山上，重点蒙住弥勒佛像，另一半系在李茂的手臂上，以防再出现一次刚刚那种被上身的情况。

“这陈家可真够邪门儿的。”李茂深吸一口气，忿忿地抱怨道。

我轻笑一声，揉揉鼻子道：“再邪门儿咱们哥儿俩也得把它挑了，你还记得咱俩以前扒人家坟头子不？”

李茂一愣，旋即也忍不住笑了。

那是我俩上初中时候的事儿，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当时恰巧赶上清明，我们这里有清明踏青的习俗，奶奶给了我点钱让我给她捎一盒针，剩下的钱让我买零嘴儿，我就招呼上李茂，俩人撒开了欢儿。

县城再逛也有限，我俩疯跑了大半天之后，终于把目标瞄准了县城郊区大野地里的坟场子。

北方农村的坟地多半都在田间地头的树行里，三五成群地矗立，子孙繁盛的坟头往往年年加土，堆得极高大，家族没落的坟头就完全是风雨侵蚀的土包，透漏着一股子萧瑟。

总之，我俩突发奇想要去参观下坟地，瞧瞧各家都有什么不同，更兼清明是上坟拜祭的日子，李茂一句“听说前街赵叔家买了进口香蕉去上供嘞”，就把我给说心动了。

可惜我俩并没有找到赵叔家的坟地，而且可能是我俩运气不好，选中的坟地竟然是一片荒坟，入目七八个坟头竟然无一家祭祀，不但供品没有半个，坟上的堆土也是草木丛生，看上去得有七八年无人照管了似得。

我俩暗道晦气，跑了大半天早就饥肠辘辘，这附近连个小卖店都没有，兜里揣着钱也花不出去，我还能保持一点镇定，李茂贪吃体胖，早就忍受不了了，这会儿踢踢打打地骂了几句，还一脚踹在了被黄土埋了半截的墓碑上。

这家的墓碑就是一块十几厘米宽的方石板，这一脚没少用力，竟把墓碑踹得往后歪了一截，隐约露出几个字，也因为年深日久，不怎么清晰了。

一脚踹完，李茂就嗷一嗓子坐在了地上，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竟开始狠狠抽自己大嘴巴子，抽得啪啪作响，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我听不懂的音节，好像发了疯。

我当时还没有接触这行，但是平时在我家店里耳濡目染，也知道这小子是这坟上的鬼上了身了，情急之下我热血上头，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下意识地从兜里掏出帮奶奶买的那盒针，取出一根来朝着李茂冲过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子，捏住中指，狠狠扎了上去。

李茂嗷一嗓子，眼睛里瞬间就恢复了清明。

等弄明白了发生了啥，这小子登时火冒三丈，三两脚就把石板墓碑给踹翻拔出来，壮硕的身子一跃就上了坟头儿，就用这块石板墓碑一下一下地刨坟，嘴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没一会儿就把这坟给扒了一大半儿，看得我目瞪口呆，都忘了阻止他。

不过后来他也没有再被找上什么麻烦，我俩回家也都没有提起这事儿。

要不是今天李茂又被上身，我还想不起这事儿。

李茂显然也想到了，这会儿笑嘻嘻地咬着牙道：“敢惹小爷，小爷还得扒了他的坟头子！”

“对喽！”我一拍他的肩膀，“咱们就得拿出这个劲儿来，不然这些东西哪会怕！”

说话的功夫我俩已经站到了西屋门口，面前的门是一扇农村常见的老木门，大概是装修时候临时安在上头的，瞧着不怎么牢靠的样子。

门内在之前的一声闷响后就再无动静，让我还有点拿不定主意，李茂却不管这些，见我没动，他按捺不住，一脚上去踹开了门，肥硕的身子往里一冲，嘴里还骂骂咧咧地给自己壮胆。

我举着手电赶紧跟上，手电往屋里四下一照，李茂的骂声就硬生生噎回了嗓子里。

“卧槽，这小子咋这样了？”他叉着腰，不敢置信地道。

本来应该躺在炕上的小宇这会儿竟然面朝下趴在地上，要不是我知道这屋子里除了他之外啥也没有，一准得以为是谁的玩具娃娃掉地上了。

别看李茂比我胖了一大圈，但是身手绝对敏捷，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把小宇给抱起来，我一瞧不好，正要拦住，可是已经晚了，这家伙大手一捞，像提小鸡仔似地把小宇提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

我几乎憋住了一口气，见他安然无恙，这才缓缓吐出来，快步上前检查小宇的状况。

可是奇了，小宇的呼吸倒是比之前更稳定了似地，整张脸在手电光照下也显出了血色，不再是之前那副枯槁的模样。

我暗暗纳罕，手已经搭上了他的魂脉，这一摸，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白天我刚给他把过脉，当时还是魂脉全无，可这会儿竟然有了，不但有，还跳得格外剧烈，我把手指拿开甚至能看到他细嫩的皮肤在不断鼓动，活似里头有条虫子要钻出来似地。

李茂见我半晌不说话，好奇地问：“咋样，这小子为啥掉地上？”

对啊，这孩子明明到现在都没醒，他是怎么从炕上掉到地上去的？

我心里顿时升起一团巨大的疑惑，正准备放下小宇仔细检查下这个房间，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时，怀里的小宇竟然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黑眼仁全无，白茫茫一片，还不等我做出反应，他两只稚嫩的小手闪电般掐住我的脖子。

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个孩子的手。

“李茂！快去东屋！”

我两眼一黑，拼了命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