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杨蛟

刚刚进屋坐下，就有下人端了上好酒水来，待下人都拉门出去后，赵彦才给杯中满上酒。

同时，一个如同剑客打扮的白衣男子从床帐中走过来。一手抓着一把剑，一手在鼻子前扇风，嘴里嫌弃着：“这香味，早晚熏死我。”

那男子二十出头，脸颊清癯，肩宽身长，走路轻盈，衣襟飘逸，潇洒不羁。

他在赵彦对面坐下，剑放桌面，翘起二郎腿，手自然地端起了酒，喝了一口。

赵彦倒是正坐着，但是虎狼之躯，气势逼人。他也喝口酒，想着方才的事情，轻道：“杨蛟，纯儿好像在跟踪我。”

杨蛟愣了愣：“不至于吧？你跟她哥哥‘竞扑’，她一个小女子犯不着也来瞎掺和。”

“可是一到临安，她就一直要跟我住在同一个客栈，算怎么回事？”

杨蛟冷笑了一下：“她喜欢你，看不出来吗？”

赵彦没说话了，他们青梅竹马，纯儿对他有好感，他看得出来。但以往也仅仅限于好感，但到临安后，纯儿对他的感情就陡然增加，成天都想要黏在他身边，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蛟又倒了杯酒，喝下说道：“不过就算是她想要套得你什么信息也正常，毕竟是人家家族的生意，你这不也是背着她来见我了吗？”

也是，赵彦笑了笑，再喝下一口酒。

杨蛟问：“那个算命的有用吗？”

赵彦道：“不叫算命吧，那个应该是属于天文数理性质的东西，观测，预料。”

“那能有什么作用？”

“忽必烈信佛，佛是一种既定的理念，偏偏这次的‘买扑’负责人就是个和尚，又深得忽必烈重视，所以我们想要这次交易成功，就得运用与佛学类似但是又要高过佛学的知识，讨得忽必烈欢心，从而打败那个和尚。”

他们是民间军火商，本次来临安是与官府交易军火生意的。这时候的临安虽然已经被蒙古人占领，但还是延用着赵宋时期的生意交易流程。

宋代的商品经济交易自由，政府对民间完全开放经营权。同时为了预防贪污、作假的可能性，就创新了一套完善的“买扑制度”。

“买扑”类似于现代的“招标”，“扑”是竞争、博弈；“买”是买卖、交易。从“标的”估价、公告招标到投标、评标、以及最后的公示，一些列的流程都会详细而透明。

而本次，正是忽必烈占领临安后的第一次对民间实行采购。采购的是军器，因为战争，从没有停止过。

商人有自己的一套中标技巧，赵彦说：“本次我跟李整竞扑，大概率是两败俱伤，你这边一定要稳住自己，所以咱们最近还是少碰面吧，免得被纯儿发现。”

纯儿是李整的妹妹，虽然对赵彦有好感，但心肯定是向着自家生意的。杨蛟懂，应道：“行。”

他们采用的战术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表面上赵彦和李整争得你死我活，实则是让杨蛟暗地里捡便宜。当然赵彦跟杨蛟的私下合作，李整和纯儿是不知道的。

也当然，李整作为竞扑中的一员，也不是吃素的，纯儿就是他以“青梅竹马”的名义安排在赵彦身边的，想施个美人计。

生意人，一个比一个精。

夜黑，凌丁早早收摊回家，临时抱佛脚地看了一遍星座书。

她本来对星座没什么钻研的，只是星座在现代普及，她耳熏目染，了解一些而已，根本不专业。

平常忽悠忽悠人还可以，而现在却是要去开堂课，那她势必就要说出一些名堂来。

不管赵彦了解这些干什么，闲情也好，悠哉也罢，反正对她而言，是个大买卖。

恶补一些后，凌丁按照记事本上的地址去找赵彦。脚步凝滞在一个门口，抬头望，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色楠木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春梦楼！

“哎哟官人里边请啊！”几个袒胸露乳的女人又出来拉扯了。

“好嘞！好嘞！”凌丁浪荡的架势迎着笑。

她之前就知道这是青楼，所以出发之时收拾了一番。富贵谈不上，至少不像平时那么脏，这些女人见她还是如跟见了钱一样。

“看上了哪位小姐呀？”

“我找人，去锦红阁。”

“哦，是赵大官人的朋友呀！来来，这边请！”

锦红阁在二楼，凌丁被往楼梯领的时候扫了眼大堂。

大堂通为才艺表演区，灯红酒绿琵琶演奏，女人妖艳，男人褴褛，玩得那叫一个腐败。

突然想到那话：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唉！

到门口，凌丁敲门，里面一个慵懒的声音说：“进来。”

她推门进去，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小船在大海中摇摆，有些站立不定了。

丝绸的床帐，喷香的软枕，圆形的卧榻，让人一眼想象到的就是鱼水狂欢。

左右两面墙上分别悬挂着几盏金黄的油灯，风情摇曳。

周边家具皆是红木，桌面还有五彩斑斓的花纹，桌上还有璀璨的琉璃杯。

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就是眼花缭乱，似真似幻。

她乌巷究竟是个什么鬼？

赵彦坐在桌前在倒酒，一个风情缭绕的女人正在给他捏肩。

女人捏肩的时候身子轻微扭动着，衣裳也顺着婀娜的腰肢垮下。

整个人春光满面，也不知道他们刚刚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凌丁顿时对赵彦有点鄙视，过去坐下，从包袱里拿出记事本，没有看他们，道：“既是要谈事，那就请无关的人先出去吧。”

赵彦朝后瞥一下：“锦娘，你先出去吧。”

那个被称“锦娘”的女人便就走了，身子错过凌丁的脸庞，飘过一股扑鼻的脂粉气。

赵彦把倒好的一杯酒递到凌丁面前，还没说话，凌丁先开口道：“我不喝酒，咱们直接说事吧。”

她其实是不敢喝，这风月场所，她怕这酒里有东西。

赵彦勾唇笑笑，先喝下一杯，像是自证什么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