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虫子

内脏，碎肉，骨骼顺着溪水流下，上面似乎还漂浮着黑色的小虫子。

哇的一声，我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

殷念窈更是脸色发白，我们俩扶着旁边的树吐得昏天黑地。

她跌坐在地上，显然是已经吐得体力不支。

黑袍人再次开口：“下山吧。”

此时我已经有些迟疑，殷念窈却是咬紧了牙关看向我：“你要是怕，就跟着这厮下山，别告诉我外婆。”

我确实已经心生退意，但却更想弄清究竟怎么回事。

“来都来了，总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且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我强作镇定的拉住殷念窈的手，看着已经有些擦黑的天色：“我们先休息一晚吧，天色太黑，赶路也不安全。”

殷念窈紧绷着唇点了点头。

黑袍男人似乎是叹了口气，静静看着我们从背包里拿出睡袋和帐篷搭好。

用矿泉水就着压缩饼干填饱肚子，那黑袍男人也没有走的意思，找了个离我们不算远的树荫坐下。

我忍不住问他：“你要不要吃一点？”

男人摇摇头，合上眸子靠在树上。

我不免有些尴尬。

殷念窈在四周撒上了驱赶蛇虫的药粉，扫了一眼男人，压底声音开口：“这么热的天，用黑布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算了，也不吃不喝，这家伙一定有问题！”

我虽然也觉得那黑袍男可疑，却忍不住道：“可我们好像甩不掉他，而且，他似乎没有要害我们的意思。”

殷念窈拧眉思索一阵，藏在帐篷后面冲我低声开口：“但我们得弄清，他究竟是什么东西……今天晚上等他睡着，我们掀开那黑袍看看。”

她神色凝重：“现在我怀疑，他可能不是活人。”

我瞳孔紧缩，险些惊呼出声，要不是被殷念窈捏着手腕，差点就叫了出来。

又扫了那男人一眼，我悄悄点了点头，若无其事进了自己的帐篷。

天色渐渐暗下，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却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我手腕。

我猛然睁开眼，就看见殷念窈蹲在我帐篷外静静盯着我。

见我醒来，她指了指坐在树下的黑衣男人。

我这才想起我们约好晚上要去掀开他身上的黑布一探究竟。

“走吧。”我低声说，准备起身出去。

殷念窈却朝我摊开掌心，上面放了两颗糖。

一股甜得发腻的味道涌进鼻尖。

她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将另一块递给我。

“谢谢。”

我想起见面时她就在吃糖，猜测她应该是很喜欢甜食，也没拒绝她的好意，将糖塞进嘴里。

她一语不发带着我走向树下，慢慢靠近黑袍男人。

他靠在树下似乎睡得正香，呼吸均匀，双眼微闭。

殷念窈扬起下颌，似乎是示意我动手。

我迟疑片刻，伸手小心翼翼想掀开兜帽。

那双眼睛陡然挣开，带着森然的寒光！

我心里一凛，便看见他摸出匕首，直直朝着我刺来！

恐惧让我本能尖叫出声跌坐在地，可那匕首却没有刺到我身上，而是越过我狠狠穿透了殷念窈的眉心！

“你，你……”

我瞳孔紧缩，脸色惨白的看着殷念窈倒在地上：“你杀了她！”

黑袍男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眼中一点情绪也没有。

我只觉得双腿发软，本能想要起身逃走，却看见我旁边的帐篷被拉开，殷念窈睡眼惺忪爬出来：“怎么回事？”

我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地上被钉穿了眉心的“殷念窈”。

她的皮肤竟然在逐渐凹陷，从白皙饱满变得干瘪，仿佛身上的水分正在被什么东西吸干。

没等殷念窈走到我面前，那具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映照出我苍白的脸，似乎带着浓浓的怨气。

我刚刚被它抓着手腕，还吃了它给我的糖！

一股恶心感从喉管涌上，我不受控制的吐出一滩秽物，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几乎要昏过去。

“这是……”

殷念窈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紧皱着眉打量那干尸。

迟疑片刻，她上前拔下黑袍男顶在它眉心的匕首，小心翼翼顺着伤口划开它皮肤。

一只黑色的虫子正在干尸的伤口中挣扎蠕动，暗红色的粘液顺着虫子的腹部流出来，让我脸色又是一白。

殷念窈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飞快找出一只瓶子挑起那只虫子想装进瓶中，那本来有拇指大的虫却忽然像是被风拂过的散沙一般散开，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堆小黑虫！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殷念窈眉头一拧，掐诀开始念咒，黑袍男却淡声道：“没用。”

他袖袍一挥，嘴里念念有词，那些本欲逃离的黑虫忽然停滞在空中。

他朝着瞪着眼陷入呆滞的我和殷念窈道：“火。”

我还愣着呢，殷念窈直接摸出打火机和一沓符咒扔向黑虫。

一股焦糊味道涌入我鼻子里，那些虫子瞬间被烧得干干净净，尸体和灰烬落在干尸脸上。

殷念窈深深看了黑袍男一眼，低头仔细观察干尸。

我神色惊疑的看着黑袍男，无端想起梦中那个身影。

黑袍男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几滴绿色的液体，涂抹在我太阳穴和人中。

他的手很暖和，隔着黑布都能感觉得到，我莫名觉得心里一悸。

可他却忽然抚摸着我眉心开口：“你，有没有乱吃什么？”

我这才想起那颗糖，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想到刚刚殷念窈从那干尸的额头里挖出来的那只虫，再看黑袍男担心又怜悯的眼神，我心中冒出一个让自己不敢相信的念头：“我，我身体里也有那个……”

黑袍男的眼眸变得有些晦暗，低下头似乎是默认了。

蹲在地上的殷念窈也站了起来，脸色凝重：“你吃了什么？”

“它，它给了我一颗糖。”

我语无伦次开口，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似乎有一只虫正在皮肉里钻……

那股恶心感再次涌上来，我扑到树边疯狂扣自己的嗓子眼：“怎么办？我会不会也变成干尸？为什么虫子会变成糖啊！”

白天我信誓旦旦说一定要上山，可现在我却恨不得自己从没有来过这里！

“我真是昏了头了！都怪阿容！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殷念窈匆忙上前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别哭了，肯定有办法，我马上带你下山找我外婆！”

我们俩都没注意到，黑袍男在听见阿容的名字时，眼神明显有些怔松。

他忽然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按着太阳穴，黝黑的凤眸闪过痛色。

殷念窈吓了一跳：“喂，你又是怎么了？”

黑袍男人从地上站起来，忽然解开一段黑布，咬破自己指尖。

他上前捏住我下颌，将滴着血的手指塞进了我嘴里。

带着些怪异的药味的血腥味充斥在我口腔中，我愣了一瞬，舌尖下意识扫过他手指。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明显颤了颤，我正疑惑，却忽然觉得胃部一阵揪痛。

“呕！”

我捂着肚子软在地上，张嘴吐出一只黑色的虫子。

那虫子在粘液中蠕动，似乎是努力想要起来再次钻进我身体里。

殷念窈皱起眉想要去碰那只虫，黑袍男人却用一只瓶子将虫子装起，收进了袖袍中。

“我们，被他盯上了。”

他嘶声开口：“不想死，就跟着我，听话。”

我靠在殷念窈身上虚弱问道：“他……是谁？”

男人沉默一瞬才开口：“蛊神。”

听见这两个字，殷念窈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

她紧皱着眉看向黑袍男：“你又是什么身份？”

黑袍男垂着眸子，许久才开口：“不记得。”

“不记得？”

殷念窈显然不认可他的说辞：“那你为什么阻止我们上山？”

黑袍男人看向我：“她，有危险，不可以上山。”

我正惊讶，他再次开口：“阿爹，要我阻止他害人。”

殷念窈还想问，男人却站起来：“走。”

他直接朝着前方走去。

我跟殷念窈对视一眼，还是选择跟上。

至少现在看来，他应该知道许多事情，也没有要害我们的意思。

他的脚步很快，昨天是他不远不近跟着我们，今天却成了我跟殷念窈拼死拼活追着他。

太阳渐渐升起，可是四周却忽然升起灰蒙蒙的雾气，似乎还有细密的暗红色的小点藏在其中。

越往前走，雾气便越重。

四周的树叶分外茂密，几乎将天上的太阳完全遮住。

我紧紧拉着殷念窈的手，身前的男人却忽然停住脚步，朝着我伸出手。

他的意思是要我拉他？

迟疑一瞬，我将手放在他掌心。

他紧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跟殷念窈一路向前。

周围的视野越来越暗，我几乎已经看不清周围有什么，只能被那只手拉着朝前走。

面前出现阳光时，我甚至本能闭上了眼。

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穿过峡谷，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