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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雨

第7章 风雨

书名:雁回作者名:柏林少女本章字数:2056更新时间:2023-07-24 10:48:52

空青没工夫,从小到大就是一个跟在海毓后头的老妈子,公子翻墙他当脚凳,公子捉鸡逗狗他负责给人赔钱,海清风深知海毓的脾气,纵情肆意不服管教,若再给他配一个武艺高强的小厮,这两人指不定要把天都给翻了。

海毓实在是没眼看,他朝梁楹招了招手,“云楼兄,我来吧。”

梁楹垂眸想了片刻,点头。

只是等了许久,他也不见海毓起来。

他原以为海毓后悔了,些许也像空青那样怕自己伤到他,他的眼眸微垂,本就幽暗的眼眸更加暗淡了。

“云楼兄,你过来、扶我一下,我腿麻了……”

一丝微弱蚊蝇的声音传过来。

海毓借着梁楹的力,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站直身子的那一瞬间双腿酥麻酸爽,他龇牙咧嘴地跳脚,锤着双腿,好半天才缓过来。

海毓一瘸一拐地捡起地上的短刀,双手打横握着,举在头顶上,他吸了口气,沉声道:“云楼兄,来吧!”

堂花客和霜寒剑都是玄铁锻炼而成,比起大内宫廷才有的精钢,这两把剑已经算得上是无比锋利的了,若是连他们的剑都斩不断的短刀,这世上能够将其斩成两截的也就只有绣春刀了。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梁楹的堂花客剑身为红,红檀木包裹着剑柄,玄铁锻造的剑身上雕着精致而又繁琐的花纹,沾了血,便会蜿蜒出来最妖冶的花样,这也是当初给其取为堂花客的由来。

堂花客划过空气,发出一声嗡鸣。

轰!

剑风落下,海毓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在那一刻,他回到了暴雪纷飞的刑场。

他跪在刑场上,眼前是纯净的白,耳边是无尽的谩骂,监斩官笑得阴险狡诈,刽子手手起刀落,海毓以为自己记不清那一瞬间的痛感,可就在堂花客朝他头顶斩下来的时候,他竟然清楚地回忆起来了那种钝刀割进皮肉时候痛到麻木的感觉。

都说人死后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海毓死而复生,死前的事情就成了刻在他骨子里的痛苦。

那些羞辱、折磨、剧痛,在这一瞬间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断刀纹丝不动,堂花客在剧烈的碰撞上发出了不安分的轰鸣,剑身摇晃,海毓眼前出现了一片重影。

额头上冒着豆大的冷汗,面色苍白,他握着断刀,神情茫然地站在驿站大堂中,有些反应过来他究竟在哪里,是在刑场正中间吗?还是他已经死了,此刻只是一缕幽魂在天地间飘荡。

心口像是被人用一双手攥住了,使劲搅弄,似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都搅烂了才肯罢休。

海毓浑身冒冷汗,站不住,轰隆,断刀落地,他站在阴森幽暗的驿站大堂中摇摇欲坠。

“雁之。”

一道急促的声音将他喊醒,紧接着他就落入了一个滚烫宽厚的怀抱。

梁楹焦急担忧地看着他,海毓一把攥住了梁楹的衣襟,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雁之,你看着我,我在这里。”

“雁之,你看着我!”

梁楹的力道很大,他一把将站不稳的海毓抱了起来,将他放在了未塌的桌子上,坐在桌子上的海毓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海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梁楹抱住的,眼前的怀抱滚烫炙热,霸道地驱散了笼罩在他身上的冰霜。

梁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准确来说不是好闻,而是特殊,就像是被烈阳晒过的干草,带着清香,海毓觉得自己成了一根枯草,但在梁楹的拥抱下,他又重新昂起了头颅。

“雁之?”

“嗯。”

海毓闷声应道,觉得有些丢脸。

“刀断了吗?”

“没有。”

“那要试试霜寒剑吗?”

梁楹摸了摸海毓的脑袋,轻声道:“不试了。”

“堂花客既然斩不断,霜寒剑亦然。”

梁楹没有询问海毓方才为何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他从心底钻出来的恐惧究竟从何而来,如果梁楹这样问了,海毓必定要找个借口掩饰,只是这样一来他又要欺骗好友。

幸好,海毓松了口气,幸好梁楹没有询问他原因。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头已经回来了,拉着梁楹在驿站里打转,想要找到更多线索。

“从这里往西走半天,就是密西地界,可以说从密西去望都、亦或者从望都去密西,这个地方是必经之地。”海毓站在大门口,望着昏黄的天色和如鹅毛般的落雪,眉头微皱,“锦衣卫会在这里处理什么人呢?”

梁楹握着断刀,询问海毓是否知道这把刀的由来。

海毓摇了摇头,“没见过。”

“空青。”海毓喊了一身,将刀递给他,“收好,待去了密西让姐夫看一眼。”

“霍将军是武将,见过的兵器想来比我们要多。”

驿站内满地狼藉,足以见这里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打斗,疑窦丛生,海毓总觉得有些可疑。

一股子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和梁楹蹲在门口,空青上楼看了一眼,空着的厢房倒是多,就是被褥全都落满了灰尘,没法睡人。

“云楼兄,实在不行咱们两人挤一挤,我马上还装了一件大氅,咱们两件大氅一块盖着睡。”海毓兴致勃勃,说着便准备起身去拿衣服。

梁楹抓住了他的手腕,见他没有半点不自然,无奈地笑了笑,他捏了捏鼻尖,“不必。”

“我在隔壁屋子讲究一晚就行了。”梁楹比海毓还过得糙,海毓虽然也爱游历名山大川,但他凡去的地方皆是空青打点过的,不说多么锦衣玉食,但最起码也是衣食住行算得上一个精致干净,梁楹比起海毓,走南闯北的时候才是真的风餐露宿。

更何况,梁楹也觉得这个驿站有些不对劲,他担心海毓夜里睡得太沉,便想着要不晚上索性不睡了,守个夜,免得横生枝节。

冬日昼短,天黑的快,三个人在大堂里生了一堆火,烤了一个饼分着吃,吃完便各回各屋了,梁楹在海毓钻进屋子后没多久,便独自一人下了楼,抱着剑坐在大门口,神情冷漠,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