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渡阴

当天晚上，我在学校附近找了家老旧的旅馆，用为数不多的钱给我和佘九婴一人开了间房间。

简单整顿了一下后，我敲响了佘九婴的门。

叩叩叩。

“佘九婴，你睡了吗？”

房间门很快便被里面的人打开,“有事？”

佘九婴穿着我给他买的白色T恤，一边用酒店的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挡在门边，看样子像是刚洗完澡。

我的目光下意识的向下看去。

头发上的水珠将他胸前的衣服打湿，他的胸肌在走廊的照射下若隐若现。

察觉到我的视线，佘九婴骄傲的挺了挺胸，嘴角微微翘起，一脸得意，但他说出的话却透露出满满的嫌弃。

“真是没见过世面。”

“咳咳，那个，”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太过丢人，我赶紧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开口，“你有时间吗？我有点问题想请教你。”

“很忙，没空。”说着，佘九婴就打算关上门，我赶紧眼疾手快的伸手挡住。

“等一下！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我保证！”

见我信誓旦旦的举手保证，佘九婴啧了一声，然后将毛巾搭在自己脖子上，转身让开了挡着的门口。

“长话短说，我很累。”佘九婴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坐回床上看着我。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台电视机。

见佘九婴没有请我坐下的意思，我只能往前走近两步，站到他对面。

“今天下午我们陪鬼脸回家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我的脸？”

“我干嘛要注意你的脸？你以为自己长得很好看？”佘九婴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冷冷的开口。

但我不知道的是，佘九婴之所以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正是因为他注意到了我的脸。

即使我的侧脸被长长的刘海遮住，可他还是眼尖的看出了异样。

而我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也逐渐跟佘九婴记忆里那个女人的脸合二为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在被鬼脸附身的时候，我脸上的胎记好像短暂的消失了一段时间。”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我有些焦急的又上前两步，而佘九婴在听到我的话之后，目光也慢慢落在了地板上的某个角落。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八字残缺了吗？那只灵体上了你的身之后，不过是用自己的阴德暂时弥补了你残缺的命格而已。”

说着，佘九婴抬头看向我。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能找到办法补全自己的命格，我脸上的胎记就会消失了吗？”我激动的看着他，可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嘲笑。

“怎么？你想故技重施？”佘九婴冷笑一声收回看着我的目光。

“别太异想天开了，被那种脏东西附身，你以为你能讨到什么便宜？”

我明白佘九婴的意思是，最好不要让我利用灵体这种阴物来去掉胎记，但刚得到希望却又失望的感觉的确也不太好受。

只是听到这话，我转念又想起佘九婴曾经跟鬼脸讨要的那颗烟灰色的珠子。

“那鬼脸给你的那颗珠子是什么？”

见我换了个问题，佘九婴重新抬头看向我，但几秒钟之后他突然捏了捏自己的后颈，不满的啧了一声。

“你就不能坐下吗？”

我被他这突然而来的脾气弄得有点不敢出声，只能乖乖的在床上他旁边的位置坐好。

“人有阳寿，鬼有阴寿，这你应该听说过吧？”

“嗯，婆婆跟我说过。”我点点头。

“那你应该没听过，寿是可以外渡的，用你们的话就是——转让。”

“转、转让？”

“没错，【寿】这个东西，分为阳寿和阴寿。这阳寿，顾名思义就是人活着时候的寿命。”

“而这阴寿，则是人死之后还要继续留在阳间的寿命。”

“这个说法我听过，但是你所说的外渡又是什么意思？”

“自古就有活人‘借命买寿’例子，这是【阳渡】；而【阴渡】则是向亡魂‘借阴寿’。”佘九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顿了好一会才带着嘲弄的语气继续开口。

“说是‘借’，可那些灵体自己都魂魄不稳，又有几个会傻兮兮的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阴寿借出去呢？”

“阴寿借出去，对他们会有什么伤害吗？”我没来由的有些担心鬼脸之后该怎么办。

我知道他那时候选择留在那里是为了陪伴自己的父母，只是如果按照佘九婴的说法，恐怕不久之后他就会被鬼差之类的带走，然后送入轮回了吧。

“当然有。阴寿若是在他们自己身上慢慢过掉，算是还回了天地命轮，但如果是渡给别人或是被别人抢了去，那可就......”

“会怎么样？”我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灰飞烟灭了啊。”不知道为什么，从佘九婴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里，我竟然听出了明显的冷漠和残忍。

见我像是被吓到了，佘九婴捏了捏手里已经见底的矿泉水瓶子。

“别担心，我只跟那家伙要了一年的阴寿，不会对他有太大伤害的。”

“那你要那东西有什么用？”

“啧，你的问题还真多，不是说好长话短说的吗？”

见佘九婴真的有些不耐烦，我只能赶紧起身告别，然后灰溜溜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在我将佘九婴的房间门从外面关好的下一秒，佘九婴突然像被抽掉了全身力气一般，双腿逐渐瘫软，最后只能无力的匍匐在地上。

而他的背上，隔着白色的T恤竟然渐渐出现一条条大小不一的伤口，慢慢染红了他后背的布料。

“该死。”

佘九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可悲伤钻心的疼却让他额上冒出一层薄汗。

佘九婴费力的举起右手唤出那颗烟灰色的珠子，然后像吸食香烟一样，将那颗珠子吸到了体内。

知道珠子完全被吸食干净，佘九婴脸上痛苦的表情才稍加减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