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 校园里,初次相遇的青涩
书名:时光的味道作者名:徐新民本章字数:18210更新时间:2024-12-27 18:20:36
谭慎言回到县城见到父母后,一家三口人是喜极而泣。梅丽雅吃过饭后,连忙去收拾儿子的床铺。夜晚夫妻俩不停地询问他这些年在外面的生活情况,他们似乎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他在外这几年的情况全部知晓才放心。
回到县城的第二天,谭慎言提出要到外公、外婆坟前去拜谒。他到街上买好鞭炮和纸钱等祭品,想起小时在这里度过的幼年时期,想起外公、外婆对自己的关爱,在上坟的路上他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当他看到外公和外婆的坟墓掩在茂密的草丛中,如今已是阴阳两隔,更是悲痛万分。谭慎言跪在外公、外婆坟墓前边烧纸钱边哭泣,久跪不起。
梅丽雅安慰他:“慎言,古人说山中自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你外公、外婆还有你爷爷走的时候都是快八十岁的人了,应该说是寿终正寝,你也不要过于悲伤。你没有为他们送终,他们是不会怪你的。不是你不孝,而是当时的客观情况不允许。”
在谭启维和梅丽雅的轮番劝说下,谭慎言才从外公、外婆的坟前站起来。在往回走的路上,他又提出明天要回老家去,去给爷爷、奶奶上坟。
谭启维说:“慎言,现在离高考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你要充分地利用。人常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时间现在对你来说是一刻千金,你目前最大的任务是抓紧复习,等高考完了以后,我和你妈陪你回去给你爷爷、奶奶上坟。再说水是向下流的,长辈都希望后人生活得好。如果你能考上大学,有了出息,这才是对爷爷、奶奶最大的孝敬,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高兴的。”
谭慎言在父母的劝说下,接受了他们的意见。
人走运的时候办起事来是一路畅通,十分顺利。话说谭慎言到县城一中
当了插班生以后,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这所中学虽然是全县的重点中学,但学生的学习成绩也是参差不齐。几次模拟考试下来,谭慎言的学习成绩始终在全年级的前六七名徘徊。
谭慎言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在卢教授家那近两年的复习,他是达不到这样水平的,毕竟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重视教学质量,而且他离校多年。
高考一天一天地临近。看到儿子每天学习到深夜很是辛苦,这天吃罢晚饭,谭启维有意叫上儿子去郊外散步,问他近期的学习情况。
谭慎言告诉他爸爸:“从几次模拟考试的情况来看,考上大学应该问题不大。我能有这样的学习成绩,还得感谢卢教授这几年对我的关照,我比农村孩子学习条件优越多了。我在卢教授家这几年,除了帮他做饭,干完家务就是学习看书。现在教材的内容与我读书时相比有些改变,我有些不懂的问题就向卢教授请教,有时卢教授还介绍别的老师给我辅导。我有个想法还没有来得及给您和我妈说,卢教授的家庭情况您和我妈也了解大概了。我想不管我的考分怎样,只要能考上大学,我的全部志愿都填报西安的高校,您看呢?”
谭启维说:“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个问题你也不用与你妈商量,我想她会同意你的想法的。做人不能忘本,知恩图报是做人最基本的准则。”
谭启维顺便又问到罗师傅的近况,谭慎言也是如实告知。
高考结束了,考试成绩虽然还没有公布,但谭慎言对自己的考试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他在答题时,自我感觉做得比较顺手。
在拿到入学通知书后的第二天,谭慎言和他父母回到老家。他们先是到他爷爷、奶奶坟前祭拜,谭慎言将积淀在内心很久的一腔哀伤,寄往那冥冥无凭的静界幽境,去慰藉那远在天国的爷爷和奶奶,特别是爷爷!
谭慎言祭拜完毕,谭启维也跪在父母的坟前,冥告了孙子考上大学的好消息。
村子里的人看到他们一家三口风风光光地回到老家很是亲热。当乡亲们得知谭慎言考上了大学以后,对谭启维夫妇表示祝贺。
住在谭启维隔壁的谭世祥,也就是郑奶奶的儿子,见到他们一家后笑着对谭启维说:“启维哥,慎言能考上大学是我们能想到的事,他小时候就比村子里的其他小孩聪明……”
因为他们这次回来主要是让谭慎言给他爷爷、奶奶上坟,在村子里停留的时间长了,怕人说他们是回来显摆和炫耀。他们连自己的祖屋也没有进去,就往村前公路方向返回。
在路上,谭慎言问他的父母要不要去他姐姐家。
梅丽雅说:“你姐姐现在是这种情况,我托人带信让她回来。你们姐弟俩见见面,她家这次就不要去了。”
谭慎言从老家回到县城的第二天,见到姐姐后,他就提前回到了西安,因为他要尽最大可能照顾好卢教授。
卢教授对谭慎言的到来更是喜出望外,特别是得知他高考成绩高出西安这所高校录取分数线二十多分,并且学的是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的专业时,更是让这位从事教育工作一辈子的老人激动不已。
回西安后的那段时间里,因为大学还没有开学,谭慎言陪着卢教授游览了西安附近的名胜古迹。
开学后,在大学校园里,学生们的家庭经济条件决定了他们的生活水平、消费习惯。城里长大的同学不但在着装上与农村孩子有明显的区别,消费习惯上也不一样。
星期天,有的同学去逛街,有的在宿舍里聚在一起喝啤酒。谭慎言的父母想到他在省城读书,在他离家时,虽然是尽量给他购买了比较体面的衣服,但跟城里家境比较好的学生相比,还是显得有些寒碜。在个人消费上他知道家里供他上大学的不易,从不乱花一分钱。
校园里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们积攒在体内的青春能量无处释放。有的男同学遗精后,只好悄悄地换下裤衩去洗。
谭慎言同宿舍的昝志雄平时就是个笑话很多的洋相鬼。早晨男生都在水房洗漱时,他在水池里边洗遗精的裤衩边说:“不是你爹不爱你,是没有妈要你,漂洋过海去吧。”
昝志雄的这句笑话,成了校园男生的经典名言。
大学生的学习任务没有参加高考时那样紧张,如果你不想学习成绩上出类拔萃,混个六十分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在大学生中有了“六十分万岁”的说法。因为每门功课只要考了六十分,不挂科,就不影响毕业和拿到学位证。
有的同学考上大学后就有了一种“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思想。课余时间
不是相约在一起打牌下棋,就是在宿舍里一起喝酒。
这天,机电系的几位同学来到了谭慎言的宿舍,同另外几位同学在一起喝啤酒,他们也邀请谭慎言参加。
谭慎言说:“你们喝吧,我出去还有一点事。”说着趁同学们不注意,把一本书悄悄插进后裤腰出了门。
谭慎言刚走出宿舍,在他的前面就有几个女同学正从浴室里出来。她们每人双手将脸盆端在小腹前,脸盆里装着洗浴用品和换下来的衣服,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仨女一台戏,这话一点都不假。这几个女同学旁若无人地又说又笑,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同学在裤袋里掏东西,她的手抽出裤袋时,有一小卷东西随之落地。
谭慎言走近一看是卷成筒状的人民币,他将钱展开后看到是两张面值拾元的钱,他立即喊那位女同学。那位女同学听到喊声后转过身来,谭慎言将捡到的二十元钱交到了她的手中。这位女同学接过钱,向他道谢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那里问谭慎言姓名。
谭慎言虽然不敢与她对视,但听见她说话的声音特别的悦耳。
谭慎言这时还是微微低着头,鼓起勇气开玩笑地对她说:“你是不是想表扬我一下呀,可惜你丢的钱太少了,要是丢了五十、一百的还值得在校园广播上表扬一下。”
那位女同学说:“钱不论多少,但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质。你看你后面到现在还没有人走过来,你要是不喊我,谁也不知道你捡到了钱!我们是同学,就不能认识认识吗?我先自我介绍吧,我叫柴红菱,是中文系的。你呢?我怎么原来没有见过你?你是哪个系的?学的是什么专业?”
她这一连串的追问,似乎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对方更多的信息。
她边问,其余的几位女生也围着谭慎言,还很专注地看着他,把谭慎言都看羞了。
谭慎言说:“我是大一的新生,我叫谭慎言,是机电系的,学的是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专业。”
柴红菱追问道:“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谭慎言答道:“言西早的谭,谨慎的慎,言语的言。”
柴红菱笑着说道:“你这个名字还挺有诗意的,你父母亲应该是知识分子口巴?”
谭慎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父母是知识分子?”
柴红菱回答:“不是知识分子就取不了这么富有诗意的名字,我猜这个名字说不定还有什么寓意。”
谭慎言对柴红菱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没有正面回答,就支吾了过去。
谭慎言与几位女生礼貌地道别后,就向校园土山上的小亭子方向走去,在亭子里专心地看书。
异性相互吸引是自然法则,处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要是被异性所吸引,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与好奇。如果几位男生在一起遇见一位漂亮的女生,就会多看几眼,看过之后还要评头论足。女孩子也是一样。
谭慎言走后,有一位女生对柴红菱说:“红菱,这位男生长得真英俊,五官端正,棱角分明,鼻子挺直,显得很有气质。你看他那又黑又浓的眉毛下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猛一看像是一个混血儿。”
另一位女同学也称赞:“他不但人长得标致,说起话来有条有理,显得很有教养,很有内涵。他穿着虽然朴素,但干净得体。”说着她又转向柴红菱说:“红菱,你今天遇到的这位英俊的男生,也许是老天送给你最好的礼物,不要错过哟!回去以后可以以今天发生的事为素材写一篇文章,题目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校园奇遇记》或者是《二十元钱的故事》。”
柴红菱假装嗔怒道:“你们拿我开心,胡说些什么嘛!”
几位女生这时哈哈大笑地调笑道:“嘴上说我们胡说,心里还不是像吃了蜜似的。痛快点说,你追不追,你不追我们可要追啦——到时不要说我们夺人所爱呀!”
这时,柴红菱腾出端盆子的右手去拧她们的胳膊。那几位女生在前面跑,柴红菱在后面边追边说:“你们真是不害臊!”
那几位女生回过头来说:“害臊?要是害臊你这辈子就当老姑娘,最好是到尼姑庵里当尼姑,不要结婚。”
她们就这样说说闹闹地回到了各自的宿舍,柴红菱因为没有住校就径直回了家。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的光景,谭慎言在小亭子上看到有一个女生正朝着他走来,她步履轻盈,像是踩着云雾飘然而来的小仙女。随着距离的拉近,谭慎言才看清是丢钱的那位女生——不过她又换了另一套衣服,好像是刻意地打扮了一番。她头戴白色的鸭舌帽,瀑布似的长发因刚刚梳洗,显得更加飘逸。上身穿着白底蓝花的紧身上衣,身段婀娜多姿,下身着翠绿色的百措裙。不过这裙子的用料、印染和图案都很考究,翠绿色裙子腰部的颜色较浅,越往下颜色越深,就像刚从染缸捞出来挂在那里自然晾干的样子。裙子的下摆间或的是竖形的古代仕女和孔雀图案,这件裙子好像没有在别的地方出现过,给人一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红粉易妆娇态女,无钱难作好儿郎。谭慎言根据她的衣着打扮,推断这位女同学家中的经济条件很好,她应该是生活在一个养尊处优的家庭里。
因为此时小亭子只有谭慎言一个人,这时他也大胆地、仔细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柴红菱。
只见她长着瓜子脸,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有规律地颤动着,大眼睛,双眼皮,一根葱似的鉍子微微上翘,红红的朱唇,脸蛋又白又嫩。发育得很好的乳房高耸浑圆,傲然翘立,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微微颤动,充满着青春的活力,着实令人色授神销。
这位女生给人的感觉是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漂亮迷人,显示出北国漂亮女子特有的灵秀。就算最挑剔的人,似乎也挑不出毛病来。
男人看美女,幻想是自己得到了幸福。因为这位女生太漂亮了,此时谭慎言觉得她是那样的迷人,那样的夺人心魂。他被眼前这位丽人撩拨得心里痒痒的,时而干咽口水。
看到这位漂亮迷人的女生,谭慎言心想,这可能就是古书上说的“艳色出于朱门,娇妆必须绣户”吧。农村虽然也有漂亮的女孩子,但风吹日晒的生活环境,就是再娇艳的牡丹也会失色。现在这美人就在跟前,更让人觉得有一股水灵灵的鲜气儿要沁进心脾里去。
柴红菱走到谭慎言面前后,先是对谭慎言露出友好的微笑,然后主动和他打招呼。看到谭慎言手里拿着书,她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谭慎言同学,你认识我吗?”
谭慎言笑着说:“我又没有七老八十,没有那么健忘。刚见完面怎么就不认识,你不是叫柴红菱吗?”
柴红菱带着几分调皮的语调说:“你可真用功啊!”
谭慎言说:“宿舍里太吵了,这里安静些。”
她坐在谭慎言对面显得很端庄高贵、文静优雅,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作为一名处在青春期的男孩子,有这样一位充满青春活力的姑娘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也是一种不可言状的美好享受。
柴红菱故意无话找话地对谭慎言说:“你们学理工科的人抽象思维很发达,不像我们学文科的,别人都是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我们。理工科学生瞧不起文科学生,外语系学生瞧不起中文系学生,这在大学校园里是很普遍的事。你不会也瞧不起我们学文科的学生吧?”
谭慎言说:“你这话说得太片面。术业有专攻,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再说文科对社会的贡献有时比理工科还要大,比如:黄鹤楼因有“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的诗句而声名远扬;岳阳楼以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闻名世界;滕王阁因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长天共一色”的绝句而让世人瞩目。”
柴红菱反问他:“你说的是心里话?“
谭慎言回答她:“我说的绝对是心里话。每个专业都有它的优势,人们不是常说吗,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哲学使人深刻……如果一个人要把这些知识都学好学通,就可以成为“圣人”了。学文科的人形象思维发达,思路开阔,想象力丰富。而我们学理工科的,思维模式常被一些概念、定律、公式束缚着,在为人处世上也很刻板,给人一种呆呆的感觉。”柴红菱笑着问:“你说的这些又是心里话?”
谭慎言说:“我说的全是心里话。其实我也很喜欢文学历史的,我报考理工科是卢教授的主意。他说我一没门路,二没家庭背景,学理工科将来毕业后好就业一些,就这么报考的是理工科。”
柴红菱问:“哪位卢教授?”
谭慎言马上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交谈,扯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有些唐突。马上解释道:“他是我的一位恩人,你不认识他,我们今天不说他。”柴红菱这时不失时机地反问他:“今天不说,意思是以后还要给我说,对吗?”
谭慎言说:“小师妹你太会抠字眼了。”
柴红菱说:“你不是大一新生吗,我也是大一的。我们是一届的,你凭什么叫我小师妹,说不定我还是你师姐呢!”
谭慎言说:“我肯定比你大,因为女孩子上学一般比男孩子要早,再说我不是应届考上大学的。”
柴红菱说:“我是六岁上的学。”
谭慎言略带自卑的表情说:“我上学倒不是很晚,只是由于一些客观原因,参加高考时年龄有些大了。”
柴红菱问:“那是因为什么客观原因能给我说说吗?”
谭慎言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事出有因,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我们不谈这个。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也到这小亭子里来,是来登高望远的吗?”柴红菱说:“我是出来遛弯的。看到小亭上的这个人好像是你,又见只有你一个人,所以就鬼使神差地上来了。”
其实柴红菱说的不是实话一他们分手时是知道谭慎言往这个方向走的,也许她的几位女同伴对谭慎言的称赞夸奖,对她到小亭子来有一定推波助澜的作用。“鬼使神差”的说辞是难以自圆其说,反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柴红菱对谭慎言说:“我们虽然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与你面对面地交谈,我觉得与你聊天挺有意思的。我找你聊天不会影响你看书吧?”
谭慎言说:“哪有这么玄,我们宿舍几位同学在喝酒,我只是想出来静一静。”
柴红菱说:“你想出来静一静,结果我来打扰你了。”
谭慎言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能与你在一起聊天是我三生有幸。”柴红菱也打趣地说:“我与你这位“掷果盈车”男生聊天,也可以让我心旷神恰。”
谭慎言十分恭谦地说:“你也太高抬我了,我不如潘安的一根毫毛。”柴红菱惊讶地瞪大眼睛道:“谭慎言同学我真的佩服你,你连这个冷僻的典故都知道呀?!”
谭慎言说:“看书也算是我的一个小小的爱好吧,不过我看的书很杂,很不系统,所知道的都不过是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罢了。”
异性交往,只要对对方有了好感,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这也许是异性相吸的潜规则,谭慎言也不例外。这时他把书放在身旁对柴红菱说:“不过,说起潘安我是从心里就很崇拜他。他是集才情、美貌、专情于一身之人。潘安对他妻子感情很专一,妻子死后,他还念念不忘。在妻子过世一年之后,他写了三首《悼亡诗》。在中国文学史上,这三首《悼亡诗》是具有开创意义的。他的〈洒征赋》《闲居赋》……都是名垂千古的不朽名作。”
柴红菱问谭慎言:“看来你确实是看了不少书,能不能把我们平时不容易看到或听到的书说几本让我听听。”
谭慎言说:“在上初中时我已经将僧:楼梦》《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济传》等四大名著都看完了。上高中时因为我住校,有些书只能在家里看。我二爷爷是个读书人,他家里有不少藏书,不过阳候还是属于封、资、修的东西,有的还被定为是“大毒草”,所以我只有悄悄地去找我四爷爷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叔去借。要是让外人知道了,那是不得了的事。”
柴红菱以一种好奇的口吻问:“都是些什么书呀?”
谭慎言说:“都是些古书,比如《侧楚岁时记》《东京梦华录》《岭外代答》《岭表录异》,文学方面的有《侧明文》等。我的古文基础不是很好,有的书当时也看不太懂。不过我的记忆力还可以,看过的书过了三年五载大部分还能记住,这为扩大我的知识面倒是打下了一点基础。”
柴红菱又问:“《增广贤文》你读过没有?我家的书橱上有一本,我看过,有的话我也能背下来。我记得开头是“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对不对?”
谭慎言问她:“你对它是怎么评价的?”
柴红菱说:“从表面上看似乎有点杂乱,但只要认真通读全书,不难发现其内容十分广泛,从礼仪道德、典章制度到风物典故、天文地理,几乎无所不包,所说的话很有道理。比如“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这些话很说明问题,有些语言堪称赘句。”柴红菱是学文科的,他们之间短暂的交谈很快就产生了共鸣。
他们聊了一会儿后,柴红菱抬手看了看手表,对谭慎言说:“不打搅你了,你看书吧,我走了。”
谭慎言一直目送她往下走,这时他才觉得这位女生不但面容漂亮,她的背影也很好看。谭慎言年轻的体内涌动着一种不可言状的冲动,萌发着一种
莫名其妙的爱意。但他马上从内心压抑着自己的这种爱意,因为别人是高贵的白天鹅,自己是土坑里跳出来的癞蛤蟆。
又一个星期快过去了,这天周末下午柴红菱来到机电系找到了谭慎言,说是为了感谢谭慎言拾金不昧,要请他吃饭。
谭慎言连忙把她请到教室走廊的尽头对她说:“不就是区区二十元钱吗,根本不值得你那么念念不忘。”
柴红菱说:“我不是单纯为这事来的,我还有事想给你说。”
谭慎言说:“你就在这里说不行吗?”
柴红菱这时不高兴地说:“谭慎言同学,在这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只问你一句,今天我来找你,你是不是心里有一种厌烦的感觉,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无趣呀?”
谭慎言马上诚惶诚恐地摆着双手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柴红菱说:“没有就好,下午六点我在学校大门口等你。记住,我不会给你说不见不散,而是请你要给一个女生最起码的尊重!好了,我走了。”
其实,谭慎言心里很清楚,柴红菱找他吃饭示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是他们之间的交谈很投机,借此机会聊聊天罢了。多年来形成的自卑的心理阴影无法消除,见柴红菱话说得这么恳切,他也就不好再推辞。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谭慎言就在校门园口等着,柴红菱来后把他带到了离校区较远、一个不大显眼的饭馆,坐下后柴红菱说:“咱们各自点两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咱们喝点葡萄洒,酒能怡情,聊得更开心。”
菜上桌后,柴红菱端起酒杯要与谭慎言碰杯。一人呷了一口酒后,柴红菱问谭慎言:“谭慎言同学,我问你第一个问题,你相不相信缘分?”她刚说完又感到自己与他接触的次数不是很多,说这话有点唐突,急忙解释道:“当然,我说的是广义上的缘分。”
谭慎言回答说:“我相信。有的人在一起工作学习多年,彼此之间还是貌合神离,心中总有一道填不平的鸿沟;可有的人是一见如故,短暂的交谈都能找到共鸣点。比如马克思和恩格斯,他们只是一次偶尔的相遇,便结成了终身的友谊。”
柴红菱接着又问:“那你相不相信感觉?”
谭慎言回答:“相信。感觉虽然是一个哲学的范畴,但在人们的生活中
可以说是无处不在。比如谁也看不到空气,但空气能让你感觉到。所以,我十分相信感觉。”
柴红菱说:“那好,你回答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与我的一模一样。我很相信缘分,我也相信感觉,并且我这个人是快言快语,好奇心也很强。自从那天在路上遇见你,特别是我们在小亭子聊天以后,我感到我们之间很说得来。我这个人就有一个怪脾气,说得来的,我就像滔滔不绝的流水,说起来没有停顿。要是话不投机,我也不愿意多说半句,因为我把它看成是一种浪费。这是我找你到这里小聚的第一个原因,也就是我所说的广义上的缘分。
至于感觉嘛,我也很相信,因为我平时每做一件比较重要的事,事情的结果总会事先浮现在我的眼前,好像是未卜先知似的。我感觉在你身上有些故事,比如你的名字,别人家给男孩取名字都是什么军呀、民呀、国呀、奎呀、华呀,你叫慎言,这使我感到很奇怪,你能说说吗?如果实在是有难言之隐那就算了,我绝不勉强。”
谭慎言这时举起酒杯与柴红菱又碰了一次后说:“今天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与女生在一起喝酒,这也是我人生经历中永远挥之不去的一个美好的记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实在的,我与你交谈时心情也很愉快,我们只要一见面就能很快找到要说的、而且是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这就是你所说的缘分。谈到我的名字,背后确实有很多的故事。你是学文科的,假如你要是写小说以我为原型的话,有的情节根本不用你再去构思,都是现成的。柴红菱同学,你也许能体会得到,一个已经结了痂的伤疤,一般是不愿意再把痂揭开的,因为这样还会再痛一次。人们为什么常说“家丑不可外扬呢”,其实也包含这样一层意思。”
柴红菱说:“你大概是想把昨天的伤痛忘却了吧?”
谭慎言说:“你说的只是一个方面,古人说手指要往内撇,家丑不可外扬是有道理的。其实人们是不轻易把自己的伤口揭开给不相干的人看的,是因为别人想看你的热闹,疼痛的却是自己。我给你说起那些心酸的往事,说起我不光彩的一面,是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对你就另当别论了。”
谭慎言又主动与柴红菱碰了一下杯后说:“我就先说说我名字的寓意吧。我出生在一个右派家庭,我父母都是大学生,母亲是一位医生,父亲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县政府工作。我出生时父亲想到“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句古话,所以就给我取名慎言。从反右运动开始,奇怪的是,我父亲希望我长大以后谨言慎行,不要祸从口出,而他自己却是因言获罪。从此,我们家的境况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从父亲被划成右派以后,我们全家都被遣送到了农村,我家的日子过得是度日如年!”
说到这里谭慎言似乎有些动情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但在一个还不是很熟悉的女生面前,他还是极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不过声音还是有些哽咽。他接着说:“往事不堪回首啊!其实,我爷爷被划成地主确实也有点冤枉,但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也就是新中国成立的前几年,聪明的人都开始卖地,因为那时地价便宜,我爷爷就买地。有见识的人劝他说“一块银元一斤的肉你吃,一块银元一亩的地你不要买”。我爷爷还说别人说的是败家子的话。最要命的是我爷爷太要面子了,农村一个小小的土财主哪舍得吃呀,像刘文彩那样的大地主全国又有几个?多数的小地主还不是靠省吃肯干置了点家业和田产。听我父亲说,我爷爷在门框边经常挂有一块腊肉皮,你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吗?”
柴红菱摇摇头说:“不知道。”
谭慎言告诉柴红菱:“那是擦嘴唇用的,因为腊肉皮是经过腌制了的,不容易变质,我爷爷有时下地干活时就用腊肉皮往嘴唇上擦几下,把嘴唇擦得油亮油亮的。别人问他中午吃的是啥,他说吃的是肉,其实在家里吃的是糠菜团子。新中国成立后划成分时,别人认为我爷爷平时吃得好,又有十几亩田地,结果就被划成了地主——你说他这是不是人前显贵,自己遭罪。”柴红菱说:“我虽然在城市长大,有时也听到我爸爸、妈妈谈到旧社会的事。其实像刘文彩那样的大地主全国确实也没有几个,多数小地主还是同长工、短工一起下地干活的。”
谭慎言接着说:“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们家可以说不是人过的日子!政治上受到歧视不说,就连下一辈受教育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我的姐姐很聪明,学习也很好,只因为家里穷,小学都没有毕业就綴学了。我小学毕业后,按当时的正常程序是上完初中再上高中,仅是入校都成了两道难以迈过的坎。虽然我的学习成绩较好,但能否继续读书不是讲成绩而是讲出身的。每一次升学对我的精神都是一次摧残。那时候上初中、高中都要贫下中农推荐。与其说是贫下中农推荐,倒不如说是生产队长和大队干部的意见起决定作用。他们说谁能上学谁就能上学,哪会推荐我这类“狗崽子”呀。我的家教很严,我妈从小就用“当贼从偷鸡卵开始”的故事教育我,所以从我懂事时开始,就给自己头上戴上了一个无形的“紧箍”,说话做事谨小慎微,对谁都不敢有半点冒犯,总是要求自己克己让人,也从不敢做一点错事。不过,不论是村里的人,还是学校的老师同学,对我评价都很好,每到关键的时候总是有些好心的人为我说话。特别是推荐上高中时,是一位镇长帮了我大忙,我这才完成了高中的学习。不过,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因为我知道我能继续读书来之不易,所以就格外珍惜这难得的读书机会。现在我才体会到,人生受点磨难和挫折未必是坏事,尤其在年轻的时候。”
柴红菱十分动情地说:“命运中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去面对所发生的一切。你在那种逆境的情况下,意志没有消沉真的不容易。你今天所谈的这些情况,对我也是一个很好的教育,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寒门出贵子的缘故吧。”
谭慎言接着对柴红菱说:“不过像我这种情况在当时能上到高中,不说在我们公社,就是在我们县也确实不多。你想啊,有的贫下中农的子弟都没有上高中,我这种人都能到高中去读书,这在当时也是罕见的。我心中总有—个愿望,只要将来有了机会和能力,我要尽力回报我的家乡和那些好心的人。当然我这也许是痴人说梦,但这确实是我心中的一个愿望!”
柴红菱说:“那可说不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生的成败不在于起跑线,而在于转折点。纵观中国上下五千年,有几个开国皇帝是出生在官宦之家的?当然有的人天赋很好,后天也很努力,但天时不顺,命运不济,一生穷困潦倒的也有。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姐姐吗,你姐姐的情况怎样?”
谭慎言对她说:“我姐姐也是命运多舛。虽然她学习也很好,但是小学没有毕业就綴学了。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为了父母少挨批斗,在别人的撮合下,违心地嫁给了我们大队长患有残疾的儿子,村里有同情的人说我姐姐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我那个所谓的“姐夫”,不但长相丑陋,而且还是一个短命鬼。他与我姐姐结婚没几年,就命归黄泉。可以这样说吧,在没有摘掉地主、右派帽子之前,我们一家没有笑容,我的童年没有欢乐。从我六七岁开始到我上初中这段时间里,夏、秋两季我基本没有穿过鞋,下雨天也是赤脚走路,因为我家里穷,根本就没有雨鞋。我今天能上大学,这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我真要感谢党的现行好政策,感谢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这是我的心里话。”
柴红菱问谭慎言:“你父母平反以后经济上是不是要好一些?”
谭慎言说:“他们平反时,我父亲年龄也大了,我母亲的业务也生疏了。组织上在征求他们意见后,他们主动要求办理了退休手续,现在也只是拿一点退休工资。经济上比原来是要好一点,但是毕竟家底薄。”
柴红菱又问:“你姐姐有小孩吗?“
谭慎言回答说:“没有,没有倒好,要是我姐夫不良的遗传基因遗传到小孩子身上,又是家庭的一大悲剧。我姐姐对我那姐夫是恨不知从何恨起,爱又爱不起来的那种。”
柴红菱说:“听你说的这些,你小时候真的吃了不少苦。”
谭慎言说:“我吃的苦可以说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给你这么说吧,晚上做作业看书都是在煤油灯底下,灯检子不能太大,因为灯捻子大了虽然要亮些但费油。由于灯光太暗,我只有凑近在油灯底下做作业、看书,时间长了两个鼻孔被煤油灯的油烟熏得黑黑的。农村的孩子上学回到家里哪有空呀,不是去放牛,就是在自留地里帮大人干活。特别是遇到夏天干旱,每天下午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挑起水桶往菜园里担水浇菜,如果菜旱死了,一个夏天就没得菜吃。”
说到这里,谭慎言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继续对柴红菱说:“我不是嫉妒你呀,农村人与城里人相比真是同人不同命。你们城里人十指不沾泥,吃穿不用愁。我们农村人,即使是未成年的孩子,每天只要一放学,在大人的安排下得为一家人的生计而辛劳。你们每天都是提着菜篮子到菜市场买菜,我上高中住校那几年基本没有吃过饱饭,在学校里一天三顿就是“大巴粥”和咸菜,只有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才能吃到一点蔬菜。”
柴红菱听到这里插问:“学校没有炒菜卖吗?”
谭慎言回答道:“有啊,一份素菜是三分钱,再好一点的素菜是五分钱——那可是我家卖一个鸡蛋的钱。一份荤菜要一角钱,我哪有钱吃,又怎么舍得吃啊!不说有营养,只要能吃饱饭就不错了。上高中那几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时农村粮食短缺,我也懂事了,每个星期天下午到学校前,都是把我母亲给我装好的米悄悄再倒出来一点。如果我能吃饱饭,最基本的营养能跟上,我再长高两三公分没有问题,因为我父母个子都较高。就像水稻,抽穗时正是施肥的时候,肥料不足当然产量就不高。再说我家住的那房子,已经是百年老屋,年久失修。南方雨多,每到下大雨,我们家就是水帘洞,锅碗瓢盆都用来接漏雨。到了冬天是四处透风,室内温度与室外是一样的。就在我要出远门的那年冬天的夜里,我父亲晚上特地过来跟我睡,他说了一句话至今我都记得很清楚,他边放下蚊帐边说“一层麻布挡一下风,两层麻布过一个冬”。我高中毕业后出来闯荡时,为了省钱,露宿过街头。就是到西安后,我还跟一个跛脚师傅学着给人看手相、面相谋生。”
双方的眼神沉静地凝视了一会儿后,谭慎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往事不堪回首,我就是命苦,我今天给你说的都是不愿向别人提起的往事,有的还是我的家丑,你听了以后不要笑话我。”
柴红菱听到这时里,眼里含着泪水,情不自禁地把手从对面缓缓伸过来,握住谭慎言的手,深情地叫了一声:“慎言!”
此时她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怜悯语调,在这种特定的场景中胜过了千言万语。
当柴红菱主动地从桌子对面握住谭慎言的手时,他立刻有一种触电的感觉,手臂就像一个导体,电流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少女柔绵的手。
柴红菱主动握手不仅是同情,而且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向谭慎言传递了一种特有的信息。这种简呼其名的称谓,也预示着她不知不觉地从心理上与谭慎言拉近了距离。
柴红菱问谭慎言:“你上次给我提到的那位卢教授与你是什么关系?”谭慎言说:“我们其实没有任何关系,是萍水相逢。说起我们的相识还真是有些戏剧性。有一天我在街头给人相面,正好一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将卢教授撞倒后逃跑了。那辆摩托车好像是经常在农村土路上行驶的,车身到处都是泥土,牌照号都看不清楚,他戴着头盔,所以人们根本看不清骑摩托车人的相貌。当时卢教授倒在地上,在场围观的那么多的人都在那里看热闹,没有一个上前施救,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就把他送到了医院。
他的肋骨、腿部多处都严重骨折,需要住院治疗。得知老人子女都在国外,老伴已经去世,家中再无其他的人,我就承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一直照顾到他痊愈出院。在他住院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对他照顾得十分周到,特别是在金钱的问题上,我把花销的账目记得十分清楚,他就对我产生了一种信任和依赖。”
柴红菱听到这里不假思索地说道:“这个我完全相信!”
“卢教授痊愈后,当他知道我是在街头摆地摊靠给人看面相为生时,就要我在他家照顾他,每月再给我几十元钱的工资。在长期的接触过程中,他也了解到了我的家庭情况,他发现我文化程度还可以,还喜欢看书。读书的人就是明事理,他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保姆看待,而是当成了他家中的一员。”谭慎言接着又对柴红菱说。
柴红菱问:“他在大学是教什么课程的?”
谭慎言说:“他是教物理的,我有些在高中时没有搞懂的问题,在和他的闲聊中就明白了。卢教授这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信任了你以后,他对你一切都放心。他把他家的钥匙给了我,并且将他放存折的地方、特意设定的存折密码都告诉了我。”
柴红菱有些不解地问:“他把家中钥匙交给你我可以理解,是为了你进出方便,但为什么要告诉你存折的密码?”
谭慎言说:“不说你感到奇怪,就是我也感到很费解。当时他将存折交给我,我是坚决不接受的,毕竟我不是他的子女。但他态度很诚恳地说“我不相信你,我不会要你住在家里;我不相信你,我不会将存折的密码告诉你。我年龄虽然大了,但还没有到老年痴呆的地步。你知道我为什么将存折交给你吗?人生无常,子女都不在身边,如果哪一天突然得了重病,特别是在不省人事的时候,你哪有钱送我到医院?”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接受了。但除了有一次他犯病住院,我用存折取了钱外,再也没有动过那存折。”
柴红菱说:“老人们坐到一块儿就说现在养儿不能防老,反而养老还要防儿,看来这老爷子对你是十分的信任。”
谭慎言接着说:“我当时高考的成绩在当地还是比较高的,我所有的志愿填报的都是西安的高校,我主要是为了能够照顾卢教授,我的家人也同意我这样做。不过我报考西安的高校,还有一个收获,你知道吗?”
此时的谭慎言可能是因为喝酒壮了胆,他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柴红菱回答他:“我不知道。”
谭慎言带着一种调皮的语调说:“就是又认识了你呀!”
柴红菱以赞赏的语气对谭慎言说:“我今天真的从心里佩服你的坦诚。在我的一生中,你是我所接触的年轻人中,最为坦诚的一个。我也真的从内心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一个人能得到别人的信任,而又能向我敞开心扉,这也是对我人品的全面肯定。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呢?说到怕我笑话你,在你的眼里我那么无知吗?你怎么不问问我家的情况?”
谭慎言说:“我们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我怎么敢冒昧地去问一个女生家里的情况呢?”
柴红菱说:“我给你说说我家的情况吧,我的情况与你不太一样。首先我必须要说明的是,你千万不要以为是我在你面前炫耀呀,我只是让你也了解一下我家的情况。其实我爸爸老家也是地主,妈妈的家庭成分是资本家,不过他们没有像你父母那样遭了那么多的罪。”
谭慎言打断了她的话说:“这个你不说我也能估计到,因为像他们这个年龄的,没有一定的家底,哪能供得起一个大学生呀!”
柴红菱接过谭慎言的话说:“那倒是。我爸爸就在我们学校当老师,他是教古代汉语的,可能是受职业的影响,他很喜欢古董。我妈妈也在大学当老师,不过她在另一所大学,是教音乐的。我有一个哥哥在一个亲戚的帮助下,前几年出国留学后就在国外成家定居了。平时我们家就三口人生活。我的家庭情况大致就是这些,有时间欢迎你到我们家去玩。这样吧,别的忙我也帮不上,我在这里长大,毕竟比你认识的人多,现在从国家到每个家庭都十分重视教育,我给你找几个准备参加高考家境较好的高中生,你去给他们辅导辅导怎样?”
谭慎言高兴地说:“那太好了,说实在的,学习上我的压力不是很大,如果能增加点收入,我家的负担也要轻些。不过,我有两个要求:一是要帮忙找学习基础好、接受能力强的学生,别人花了钱,就应该有成效,否则我自己都过意不去。二是帮他们辅导数、理、化我还可以,但英语不行。农村的教学条件有限,师资力量也不是很强,不像你们城里人课余时间如果对英语有兴趣还可以听听录音,对我来说录音机那是奢侈品,我当时见都没有见过,所以我的发音不是很标准,我不能误人子弟。另外,每个星期天的下午不要安排辅导学生,我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都要到卢教授家里去帮他洗衣服、收拾家,还要把他一周的荤菜做成半成品,这样他食用起来方便一些。”
“你还会做饭?”柴红菱饶有兴趣地问。
谭慎言这时故作神气地说:“不是我给你吹,我做饭的水平得到了卢教授的充分肯定。他出院以后,为了他老人家吃得可口一些,我去买了两本烹饪方面的书,看着书学会了一些菜。要是有机会,我给你露一手。我会做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红烧鲤鱼等好多菜。”
柴红菱说:“我想这个机会还是有的,我们还是说说辅导的事吧。本来我也是想去给别人辅导的,我不是单纯为了挣钱,我是想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己将来走向社会的适应能力。我数学学得不好,但英语和化学还可以,只是给学生辅导要到别人家里去,我妈说一个女孩子去别人家不方便,不让我去给别人辅导。”
谭慎言感慨地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这话一点不假。你要是叫我自己去找,我恐怕很难找到。”
说到这里,谭慎言拿起酒杯说:“柴红菱同学谢谢你,我敬你一杯。”柴红菱听到谭慎言在喊她名字时,还加上“同学”这个称谓,心中颇为不悦,连忙回敬道:“谭慎言同学,请你不要客气。再一个我提示你,以后我们在一起聊天,你不要再用“你们城里人”这个口头禅,我不爱听。”这天晚上他们聊了很长时间,因为明天还要上课,他彳f恠依依不舍中告别。临分别时,柴红菱叮嘱谭慎言:“辅导的学生找好后,我会及时告诉你的。”不久,柴红菱就给他找了三个辅导的学生。这三个学生分别需要辅导数学和物理。每人每个星期辅导一次,每次是三个小时,辅导分别是在星期二、星期三的晚上和星期天上午进行,时间安排上没有冲突。在当时来说,就凭辅导几个学生的收入,如果节省一点,一个人在学校的花销也足够了。
从开始辅导这几名学生起,谭慎言的时间就比较紧张,不辅导学生时,他就利用一切可支配时间进行自习,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专业的课程是一环套一环的,如果有一个章节的问题没有弄懂,就会影响后面课程的学习。
有一天,一位辅导生的家长碰到柴红菱,柴红菱问到谭慎言的辅导情况,那位家长对柴红菱说:“你介绍的那个小谭,开始我还真的有点想法,第一次他们见面时,他到我儿子房里两人嘀咕一会儿后,就带我儿子出去了,并说今天不收钱。我想他现在已经上高二了,在这种时候,时间贵如金。我是请你来给我儿子辅导功课的,你还带我儿子出去玩,这真不是收钱不收钱的问题。”
柴红菱听到这里有些着急,问她:“那后来呢。”
那位家长说:“儿子当晚回来我就问他,小谭带你出去干啥去了?儿子说带他打篮球去了,还请我儿子在一个小饭馆吃了饭。我问儿子,你对这个人印象怎样?儿子很向着他,说很好,在去打篮球来回的路上还教给我儿子学习数学的技巧,也给我儿子谈了他上大学以前的一些情况。”
柴红菱着急地问:“那后来呢,如果他不尽心,就不要他辅导了!”
那位家长连忙说:“别,别,别,他确实有一套,我才知道他这样做是有意而为,是为了拉近他与我儿子之间的心理距离,让我儿子从心理上愿意接近他。我儿子最近的几次单元考试,成绩在逐步上升。每次我儿子考试结束后,他就对我儿子不会做的题认真地进行讲解,直到我儿子把不懂的问题完全弄懂了为止。”
柴红菱听到这里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她对那位家长说:“他是我给介绍的,他不负责任、不尽心,那不是白花几个钱的问题,而是在误人子弟。听你说对他还满意,我就放心了。”
那位家长以求助的语气对柴红菱说:“你们是同学,你去给小谭说说,看他能不能每星期再多辅导一两次,我儿子就是数学成绩差点,其余的几门功课还可以。他只要能把数学成绩追上去,考普通大学问题不是很大。”柴红菱告诉那位学生家长:“这恐怕有点难,一是我还给他介绍了两位学生,二是他个人的学习也很紧张。”
那位家长自怨道:“这也怪我,当初我要是给你说让小谭不要再辅导其他的学生多好啊,把物理、化学课再让他辅导辅导,那基础就更扎实了。”
柴红菱这时岔开了辅导的话题,与那位家长话别。
随着谭慎言与柴红菱接触次数的增多,彼此之间的了解也进一步加深,他们把每次接触都当成是加深交流了解的“情感驿站”。
日久生情是异性之间不可抗拒的客观规律。谭慎言与柴红菱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现在有一种几天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不久,同学中传说谭慎言在与一个漂亮的女生谈恋爱。有的同学开玩笑说:“谭慎言这小子看起来是老实巴交的,怎么这么快交上了桃花运?”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在一起不论谈什么都很快就能切入到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在多次交谈中柴红菱更进一步了解到谭慎言不但聪明好学,知识面也很广。特别是当她看到谭慎言在《陕西日报》《西安日报)及本校的《校园杂志》发表的文章后,对他更加欣赏和佩服,这为柴红菱希望与谭慎言加深交往,垫下了一块很坚实的基石。
柴红菱对谭慎言说:“我们在一起闲聊,对我的学习也很有收获,你能不能谈谈你的学习方法,或者说把你的学习方法教教我呀?”
谭慎言现在在柴红菱面前没有刚刚认识时那样拘谨了,他拍着自己的大腿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你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你叫我教你学习的方法,这岂不是班门弄斧吗?”
柴红菱说:“我爸爸、妈妈在教学上是可以,如果在教学上没有任何建树,他们就不会被评为教授。但他们的方法不一定适合我,就像医生不会给自己看病一样。”
谭慎言说:“我哪有什么学习方法。不过,你别看一本教科书那么厚,其实它的要点就那么多。也不能说是学习经验吧,反正一本教科书拿到手后,我先要系统地看一至两遍,对需要重点掌握的知识点用笔划下来,然后就做笔记,这是我小的时候从我爸给我讲的一个故事里受到的启发。从此我就养成了对重要的知识点重视做好笔记的习惯。俗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最淡的墨水也胜于最强的记忆”。”
柴红菱反问他:“记笔记很费时间呀!”
谭慎言说:“你说的没错,记笔记是很费时间,但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通过记笔记,重点难点问题容易引起注意,磨刀是不会误砍柴工的。这也是有位名人所说的,会读书的人是把厚书读薄,薄书读精。我个人的体会,学习文科更要多看多记。朱自清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学文学懒于记诵是不行的……与其囫囵吞枣或者走马观花地读十部诗集,不如仔仔细细地背诵三百首唐诗。这三百首诗虽少,却是你自己的;那十部诗集虽多,看过后还是还给了别人”。我们当学生的,看书的目的,就是要把该门课程的重点、难点弄懂弄通。”
柴红菱又问谭慎言:“你对近代文学总体发展趋势有什么独到的见解?”谭慎言说:“你给我出的这道题太大了,这都是专家、学者探讨的话题。见解真的谈不上,我个人认为当代文学是趋于一种退化的趋势,没有多少文章让人读后久久难以忘怀。比如诸葛亮的《出师表》,.读起来真是荡气回肠,催人泪下。散曲方面你看马致远的那首‘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一种构思。二十八个字写了十种景物,这十种景物又蕴含着断肠人在天涯的意境。睁眼读起来是一首好词,闭上眼睛想象,又像是一幅意境优美的好画。”谭慎言接着说:“当代文学再一个不足就是语句不精练,还有就是文词的组合缺乏创意,不如外国文学的文字组织那样精巧。日本有位作家叫夏目漱石,他写的《我是猫》你看过吗?”
柴红菱回答说:“我知道他是一位著名的日本作家,但他的作品我还真没有看过,有空我到学校图书馆去看看。你说他的作品有什么特点?”
谭慎言说:“我给你说的这部小说不但情节构思奇特,文字的组织也特别巧妙。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对好的语句我要背诵下来。”
柴红菱问谭慎言:“那你对当代文学有什么看法?”
谭慎言说:“当代文学不能说是一无是处,也有一些好的作品,比如谌容的《人到中年》,给我的印象就很深,作者用很精辟的几句话刻画了一个中年知识分子的形象,
柴红菱接过谭慎言的话念道:“一间小屋足以安身,两身布衣可以御寒,三餐粗饭可以充饥’,是不是这几句?”
谭慎言赞同地说:“是!整个故事情节都是围绕这几句话来展开,扣人心弦。,,
柴红菱直视着谭慎言,以一种乞求的口吻对他说:“慎言,请你也跟我一起学中文专业好吗?我与你在一起交谈挺有趣的,你可以作为第二学历学习嘛!以你的聪明是没有问题的,有关手续我去帮你办。”
谭慎言这时有些为难地说:“我也想有个第二学历,多掌握一门知识有利无弊,但是时间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呀,我们这个专业有些课程靠自学确实有些困难,有的课程衔接性很强,有一个知识点没有掌握就会影响以后的学习。比如高等数学、工程数学、电工基础、模拟电子技术、数字电子技术等几门课程,靠自学困难就很大。自动控制系统、工程力学的课程不但要认真听课,还要参加观摩试验。再说自从我辅导那几名学生后,在时间安排上我有了一种顾此失彼的感觉。”
柴红菱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想你跟我一起学习,像哲学、政治经济学、大学语文等好几门公共课哪个专业都是要学的,剩下的课程也不是太多了,你合理安排一下时间,反正我就是想你跟我一起学习。”
谭慎言听到这里只是不停地挠自己的头,没有再出声。
柴红菱撒娇地撅着嘴说:“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问题是看你能不能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柴红菱这一句“一语双关”的话,着实把谭慎言逼进了进退两难的“大峡谷”。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好说:“这事让我再考虑考虑吧,我要考虑我的精力和能力是否能适应。”
术等几门课程,靠自学困难就很大。自动控制系统、工程力学的课程不但要认真听课,还要参加观摩试验。再说自从我辅导那几名学生后,在时间安排上我有了一种顾此失彼的感觉。”
柴红菱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想你跟我一起学习,像哲学、政治经济学、大学语文等好几门公共课哪个专业都是要学的,剩下的课程也不是太多了,你合理安排一下时间,反正我就是想你跟我一起学习。”
谭慎言听到这里只是不停地烧自己的头,没有再出声。
柴红菱撒娇地撅着嘴说:“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问题是看你能不能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柴红菱这一句“一语双关”的话,着实把谭慎言逼进了进退两难的“大峡谷”。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好说:“这事让我再考虑考虑吧,我要考虑我的精力和能力是否能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