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黄三爷

可现在做这个的都叫典当行了，像这种老式的当铺我还是第一次见。没想到这老城这边还真是把很多传统的门市习俗都沿袭下来了啊。

柜台里没看到人，于是王浩对着柜台里面喊了一声：“掌柜的，来客了。”

没人出来，也没人应答。

“掌柜的，来客了，来客了……”王浩又连喊了两声。

“来了来了。”终于里面传出了应答，同时传出了脚步声。由于那柜台太高，我们看不到人。

里面那人应该是踩上了凳子或者什么东西，终于在那个窗口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是一个长得挺富态的一个老头，穿着一件中式大褂，留着大背头，浓眉圆脸，戴着一副金丝圆片眼镜，像是一个老学究。老头有点油头粉面，一看就是营养充足。眼角和额头能见少许皱纹，头发有些花白了，看起来也有六十多岁。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两只眼睛虽然不大，但透过镜片也能看出来，很有神采而且很是清澈，和他的年龄不太相符。

老头低头，从镜片上方用那两只小眼睛打量了一下王浩和我，淡淡地问道：“当物？”

我猜想，王浩说的和他家有渊源的人物，应该就是这老头了。不过从老头的反应来看，似乎并没认出王浩来。

王浩摇摇头：“不当物！”

“赎当？”

“不赎当！”

“看事？”

“不看事！”

老头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继续盯着王浩：“那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求医。”

“求医？求医去医院，我这是当铺。”

“医院治不了才找您的。”

老头愣了一下：“你求医？”

“他。”王浩急忙把我从身后拉了过来，推到柜台前。

结果这老头只扫了我一眼，就摆摆手：“医不了，走吧。”

“唉，您给看看再说啊。”王浩一听急了。

老头冷哼了一声：“他这情况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还用看？时运已经快被阴气耗没了，三盏阳火灯也灭了一盏半，也就一两天的事了。我黄三儿把话撂这，这小子能活过三天，你们把我这招牌砸了。”

三天？

我和王浩同时一愣。显然这时间超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前在医院我死里逃生，我幻想着小腹的那簇神奇的火苗能再现神奇，既然能让我受的那些外伤瞬间痊愈，没准也能驱除我体内积攒的那些阴气，进而把我进过鬼集，吃过鬼饭带来的麻烦一扫而空。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三天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我恐怕连自己的后事都未必能安排完就得奔黄泉。这谁能接受？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老头随口说出来的话，竟然深信不疑，丝毫没觉得他在危言耸听。

“黄三爷，您老费费心，您既然能看出来他的毛病，那一定能给治好，花多少钱我们都认。”王浩急忙说道。

那个柜台后的黄三爷听到钱字，眸子亮了亮，又迟疑了一下，随即从柜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拍在了柜台上：“罢了，既然找到我了。这“大罗周天三清四帝镇邪祛厄延年益寿保命符”拿走吧，让他躺在床上别动地方，再用这符贴在床头至少十二个时辰。然后烧了用符灰冲水服下，能锁住这小子的阳气半月左右，相当于能延长这小子半个月的寿命。这个数，不多吧？”

说着，黄三爷伸出一个手指。

“一千块钱，不多不多。”王浩说道。

“玩呐？我黄三爷的符，就值一千块钱？一万，还是三爷我悯天怜人，公道价格了。”

“那……半月后呢？”

“一样得死，到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白扯，上了生死簿的人，他是死定了。不过三爷我也不把话说死，我给他争取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可以去找别人救他。所以这价格绝对值。”

“别啊，三爷，都找到您了，您再给想想办法……”

“没办法。想买就买，不想买就走。我这不留死人，怪晦气的。别让人看见了耽误我做生意。”黄三爷表情冷漠地摆摆手。

这胖老头牛气哄哄，有些不太想接这单生意，说话也有些难听。

自打我们进来，就没再来一个外人，也不知道他要做个毛生意。显然这套说辞是在送客了。

对于这个结果我当然很失望，和预想的差了很多。人都怕死，这黄三爷又给我判了死刑，此时此刻一种对死亡的恐惧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过话说回来，半个月的寿命，一万块钱真的不贵。起码能给我留出安排后事的时间，跟亲人们告个别也好。我默默地摸出手机就想扫码支付了，我看到在柜台上有个收款的二维码。

这时候，王浩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放到了柜台的窗口：“三爷，您看看这个，能当多少钱？”

我没看清那是个什么物件，但是黄三爷只瞥了一眼，神情就是一怔。

他猛地抓起那东西，举在空中看，我也才看清楚，那是一个颜色泛白的玉坠，原本应该是王浩戴在脖子上的。

黄三爷拿在手里又甄别了一番，再看向王浩的眼神就变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小子，这龙骨坠是你的？”

“三爷，是我的。这坠子是我爸给我的。看来您还记得它，您再给看看，想办法救救我这兄弟吧？”王浩点点头道。

我是没弄明白，这吊坠和黄三爷救不救我有什么关系。但是黄三爷却面色凝重，默默走出了柜台，打开门，把我们两个给让到了里面。这次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现在我回想起来，王浩和我在家里摆茶会的时候，说多亏他身上有护身的宝贝才没被那鬼杀死。那宝贝十有八九就是这吊坠了。

进来之后，我观察了一下，这柜台里面的屋子摆设相对简单，有一套老式的桌椅，旁边立着一个古老的座钟，钟摆在咔咔地摇摆，旁边的货架上，摆放了不少东西，看的出来应该是当铺收的物品。此外还有一道门是通往后面房间的，现在房门紧锁。

屋子里点着一盏白炽灯，我注意到旁边的货架上几乎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通常用来典当的金银饰品，珠宝名表，古玩字画，奢侈品啥的一概没有。货架上摆的，都是一些看起来怪怪的物件，比如有几尊叫不出名字的彩塑泥像，有佛像也有其他叫不上名的神像，有几串古旧的铜钱，几个奇形怪状的摆件和几串佛珠，还有几捆香烛……

黄三爷这边把那龙骨坠收了，对王浩说道：“验过了，那我就收了。这么说，你爸是王简。”

王浩点头。

黄三爷叹了口气，说道：“我当年承你爸一份人情。给了他这龙骨坠，说以后拿着这坠子，我可以帮他一个大忙还了这份情。只要我能力范围内，什么都行。我黄三爷的承诺份量有多重你心里清楚，你就这么轻而易举把这份情给这小子用了？”

王浩看了我一眼，正色道：“生死面前无小事，何况杨灿是我兄弟。”

“好吧。”黄三爷点点头，“你们把情况再给我说一下，越详细越好，这小子眉宇之间有黑气，显然是最近被鬼缠得不轻。”

没想到事情又反转了，我便把我逛鬼市，吃鬼食，王浩又给我摆茶送鬼的经过又给黄三爷讲了一遍。

说完，王浩在一边补充道：“三爷，昨晚我让他又去鬼集把那些钱花了，可是出了点岔头……”

说着，王浩示意我把剩下的那一张冥币给黄三爷看了。

“胡闹。”等把经过听完，黄三爷一下就急了：“王家小子，就凭你那几下三脚猫的本事，也敢摆茶会，还给人平事？涉及到鬼集，你爸都不敢插手，你就不怕把因果扯到自己身上？现在那鬼受了惊，再想找他就难了。再说了，这小子的事，是花掉冥钱就能搞定这么简单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