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宫

握着手中沉甸甸的圣旨，坐在马车上的我心潮澎湃，想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却是我真的要走进这大唐的宫禁了，昨晚神思恍惚了一整夜，直至现在都兴奋不已，就在这时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长乐门。

宫内布局非常讲究，朱明门、肃章门、虔化门等宫院墙门为界，把宫内划分为“前朝”和“内廷”前后两个部分。朱明门、虔化门以外属于“前朝”部分，以内则为“内廷”部分。我们在宫人带领下，从长乐门进去，依次穿过恭礼门，虚化门，武德殿，还有那个著名的凌烟阁，我观它只是一般的楼阁，就到了燕妃住的昭庆殿。

“遗墨参见燕妃娘娘。”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墨儿，无需多礼。”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虽然岁月难免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看起来还是风韵犹存，再加上一身得体的宫装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干净素雅，她就是燕贤妃了，唐朝在皇后以下设贵，淑，德，贤四位夫人为正一品，虽然燕妃居末，但也属于高级妃嫔，何况她还为李世民生下越王李贞和江王李嚣两位皇子，应该在他心里还有些地位，而且从目前来看，这位燕妃应该知书达理，否则李世民也不会让我到她这儿来。

“墨儿，皇上把你交给我，我可不敢怠慢，你现在说说琴棋书画你会多少？”燕妃坐在我面前一本正经的问，表情很严肃，看来她真想把我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皆能的大家闺秀啊。

“回禀娘娘，这个，我琴是不会了，棋只会一点点，书倒是读过几本，丹青要看画什么。”我低下头，心虚的回答。其实，我连古琴都不会，更别说古筝了，棋，看别人下过，想必也能凑合的下几盘，书，状元是考不了了，只能算是识字吧。画记得小时候倒是学过几笔丹青，但现在恐怕都还给老师了。

“那刺绣会不会？”她又问

“墨儿惶恐，这点绣品着实难登大雅之堂。”这下真的难倒我了，我还真不会什么苏绣，湘绣之类的只好老实回答，免得露出马脚。

“墨儿，以后需要什么尽管对我说，以后这里就是你在宫里的家了。”燕妃见我拘谨，微微一笑。

“谢娘娘…”话音刚落，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忽然从远处传来，接着一位身穿翠绿色小袖高腰襦裙的少女飘了进来。

“母妃，你看今天我…，咦，她是谁？”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看见了我就停住了，头一歪，朝我骤然一笑，浑身上下充满了灵动之气。

“高阳，又到哪里疯去了？墨儿是房大人的千金，高阳，你们以后相处的日子还多着呢，瞧你，都快嫁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得…”燕妃一边拿出手帕轻轻的拂去她脸上的汗水，一边笑着埋怨。

我望着面前这位檀口黛眉，言笑晏晏的女孩，实在无法相信她传说中张扬跋扈的高阳公主，以至于我在龟兹都能听到她的“美名”。李世民有二十多个女儿，而最得宠的就是高阳公主，帝所爱，故礼异它人，所以，他才把他最心爱的女儿交给了他最信任的大臣，而我的进宫恐怕也是李世民为了让他这位宝贝女儿尽早熟悉房家而特意为她安排的吧，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叹，她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别说别的公主比不了，就连皇后生的晋阳，长乐等恐怕也难以望其项背。

“墨儿，墨儿…，在想什么？”燕妃的喊声把我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哦，什么？”高阳和燕妃都笑着看着我，我有点莫名其妙。

“墨儿，高阳要和你姐妹相称呢。”

“这，这让墨儿如何敢当？”我连忙推辞。

“墨姐姐，我叫你墨姐姐好不好？”高阳撒娇似得摇了摇我的胳膊，装出一脸可怜状。

我没想到高阳公主是这种不拘小节之人，也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竟然和我姐妹相称，这让我很惊奇。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得，连你那位当皇帝的爹都拿你没办法，何况是我。

“母妃，那我以后就有姐姐了…”望着高阳兴高采烈的模样，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家人，姐姐如果知道我有了这么一位妹妹也应该为我高兴吧，说不定高阳就是上天为了安慰我失去姐姐的痛苦而特意补偿我的。

我就这样认识了皇帝的十七女高阳公主。

“莺儿，你带墨儿去找掖庭宫的何宫人，让她亲自教墨儿刺绣！”燕妃对一旁名叫莺儿的宫女吩咐着。

“是。”

就这样，我在燕贤妃的宫里住了一阵子的，可是我这个人是比较喜欢清净的，所以燕妃宫里的人来人往不太符合我的口味，就搬到离昭庆殿不远的一个静雅的小院落里去了。可还是免不了常去燕妃宫里，尤其是今天，歪歪扭扭的绣了一对“鸳鸯”肯定要去炫耀一番的。

“小心！”正走在去昭庆殿的路上，心里正在像指不定燕妃看了怎么夸我呢，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大喊，可是已经太晚了，我被一块石头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手帕也被石头的棱角给刮破了。

“哼！”我望着自己的心血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不禁非常沮丧，真想趴在地上不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你…，哈哈…”正在这时，后面的人快走了几步正想扶起我，就在我抬起头来的那一刻，他忽然爆发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而我不太遥远的记忆也被唤醒，他就是我那位替我付账的“二哥”。

看到他的一瞬间，心中一震，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如此熟悉，看身形那么像我在张府看到的身影，可气度，风姿，却又不太相像，怎么回事呢……

“妹妹，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怎么样？”他一脸坏笑。

“算我倒霉！”我心想我真是时运不济，居然在这里还能碰见他，看见他得意的样子，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可这下他笑的更欢了。

“墨儿，怎么回事？”燕贤妃款款的走过来，大概是看见了这一幕，微笑着问我。

“儿臣参见母妃，母妃最近可好？”我旁边的那个人居然对燕贤妃行了个大礼，拉着她的手问道，显得很亲密，而我却是惊呆了。

“贞儿，你瘦了。”燕妃在他的脸颊上抚摸着，眼里充满了怜爱。贞儿？原来他竟是燕贤妃的儿子越王李贞。据说李贞“颇涉文史，兼有吏干”，他是唐太宗的第八个儿子，也是燕贤妃的长子，燕贤妃一共有两个儿子，幼子江王李嚣早夭，李贞就是她现在唯一的孩子，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巧的事，让我在这里遇到了他，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我看着面前这位有着灿烂笑容的大男孩，，不禁有些感概。

“妹妹，我的钱呢，该给我了吧。”他一边笑着，一边摊出手来在我面前一晃。

“贞儿，你认识墨儿？”燕贤妃有些奇怪。

“不，不，我们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越王殿下，遗墨参见越王殿下！”我怕他说出那天的糗事连忙否认，向他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顺便装出一脸可怜状，暗示他不要把那天的事说出来。

“哈哈，母妃，她是？”他显然是领会了我的意思，只是颇有玩味的看了我一眼。

“贞儿，这是房大人的女儿遗墨。”燕贤妃拉着我的手向他介绍，我只好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没想到你是房大人的女儿，原来如此！哈哈！”我当时的样子狼狈极了，想想宰相千金居然吃白食，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那如果没有什么事，儿臣就告辞了，房家小姐，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他说完就转身离去了，经过我时还特意顿了顿。

“越王殿下，你等等！”我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忍不住就追了出去。

”殿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我作势威胁，可是竟然失败了，唉。

“你就怎么样？骗了人还这么厉害，好，我记住了！”他忽然走近了几步伏在我耳边轻轻说，而我当时真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墨儿，你的刺绣呢？“我对着李贞的背影，心里把他骂了几千遍后燕妃走了过来。

“娘娘，我…”唉，好好的一个刺绣就这样毁了，这下让我怎么交差呀！

“没事，墨儿你只要把列女传背下来，就算抵了你这幅刺绣吧。”燕妃显然不知道我的心里，慈爱的笑笑。

“什么？……好吧……”我“仰天长叹”。

“齐人杞梁殖袭莒，战死。其妻将赴之，道逢齐庄公，公将吊之。杞梁妻曰：如殖死有罪，君何辱命焉？如殖无罪，有先人之弊庐在下，妾不敢与郊吊。公旋车吊诸室。妻乃哭于城下，七日而城崩…”

“哈哈，好了，你别念了，再念我真的要笑破肚子了。城崩？哈哈，难不成这个城是什么做的，这么容易崩。”我指着莺儿手里的那本列女传，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你别笑了，呆会儿娘娘来了还要让小姐背呢。”莺儿愁眉苦脸，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用担心，娘娘那儿我自有交代。”

“可是，可是小姐，列女传你可以不读，这本书可万万不能省呀。“莺儿一边说一边把一本书放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奥，是女则，长孙皇后写的？”女则十卷乃李世民的皇后长孙亲编，在大唐可是每个女性必读的“红宝书”。

“哎呀，小姐，你怎么扔了？万一弄脏了怎么办？”莺儿见我漫不经心的将书扔在桌子上，连忙拿起小心翼翼的摩挲着。

“坏了就坏了呗，坏了更好。”我不以为然道，顺手想把书扔在桌子上，可能用力太大，书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可是我看了看并不想把它捡起来。虽然长孙皇后以贤著称，可是我对这种让女人委曲求全，从父从夫从子之类的言论实在缺乏好感，而且在我生活的龟兹，也照样没有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