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饭里有臭脚丫味

众人咋舌，但一个个摇头说这里不吃荤腥，马上就要开饭，他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旁边三个人围着一口大锅，那口锅比澡盆子都大，正在费力地铲着什么。一个大汉子吆喝：“小子，到这里来，一锅糯米饭，给我铲两下试试看。”

什么呀？铲饭啊，这有什么难的？他径直走过去，那汉子就要把锅铲给他。他摇摇头，说你的家伙不称手，摆了摆手中大锅铲想卖弄一下。

边上人说他锅铲肮脏，要洗一下。新来乍到，他很听话，吩咐人舀水来，在水盆里搅动一下，端水的人就说水盆好重哦。

他心想，这些人真娇气，洗干净后，也不客气，吆喝一声，让众人让开，竟然跃上灶台，双腿叉开，轮起手中锅铲就往锅里伸去，三个铲饭的人看得直咋长舌。

原来，糯米饭吃了长劲，道观里隔三差五就要吃一次。袁小子见锅里煮的正是一锅糯米干饭，很是粘稠，心想，如配上肉糜，放点姜米葱花，搓成圆子，油炸至焦黄，半荤半素，弄来吃了才长力气哩。可这里没有，有几分失望。

三个人都费劲，他一个人轻轻松松，翻炒也快得多。一边炒一边还想，糯米饭是个好东西，冷了后硬得像铁蛋子一样，我把他们吃剩的饭搓成团子，就是扔到方坑底下也摔不烂，他们只要加热一下就变软了。

糯米锅巴更好，可以多带一些，吃了也抵饿。袁小子有了私心，存心把糯米饭往锅底里涂抹，想让锅巴变厚一点。

铲糯米饭像是铲砂子一样轻松，只是这糯米饭热腾腾的，熏得他满脸通红，热汗如雨，满头大汗都往饭里面洒，等着吃饭的人摇头了，说今天的饭有盐味儿了。

还有人说，他站在锅台上炒，锅里的饭还有他的臭脚丫味呢！

好事道士就将这事说给执事听。那执事两手一摊，说他是观主引来的，谁叫你们让他上去的？

看看饭已经熟了，就要他盛饭到大盆子里面，一盆一盆地端到饭堂里，给众位道士吃。

有那好事之徒，就把厨房里来了个小大厨，他是如何如何炒糯米饭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众人一听发腻，一个个都觉得饭里有脚丫子臭味儿，有汗水的咸味儿。

道士们本来清闲，出力也不太多，不觉饥饿，剩下一大堆糯米饭，一起端到厨房，问执事怎么办？

执事说，我们也不养鸡鸭鱼鹅，只有当垃圾倒掉，以后别让那小子上灶台吧！

烧火的小子把这话告诉他了，袁小子求之不得，走上前去说：“今日是我的不是，我来处理吧！你们都休息去，洗碗扫地交给我！”

众人想，都是你惹下的麻烦，一个个落得清闲，都走了。趁着糯米粉还有些余热，袁小子把它们搓成一个个团子，见厨房有干净的面粉袋，一个个放在里面，再加上锅巴，满满一口袋，喜不自禁。　

想着一口袋送下去，姐姐与桑大夫够吃多日的。于是浑身都来劲儿，三下两下，把锅碗瓢盆洗干净，饭厅桌子擦了，地下扫了。溜出去看一看，道观里静悄悄的，大概他们都有午睡的习惯，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进厨房一想，姐姐与师傅他们一定在底下惦记我呢！好歹也给他们留几句话，也让他们知道，有人在坑外面，一定不会让他们饿死的。

走到隔壁小房间里，有记账的纸墨笔砚，心想写在纸上扔不下去，不是飘走了就是潮湿了，干脆就写在面粉袋子上。

转身一看，厨房还有后门，穿过竹林，就是下山的路，没有任何人看见，真是天赐良机。那把锅铲，说什么也要随身携带，这真是件宝物，不仅能照明，还能助力，既能做饭炒菜，还能当锹挖地。

满满一大袋子糯米饭团挂在锅铲那头，扛在肩上，像是扛一袋子羽毛一样轻松，连蹦带跳就下了山。

到了巨坑边，找到自己先前下去过的东北角落边，将把布袋子裹着的糯米饭团抛了下去，希望姐姐他们能发现，这样就不会挨饿……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以后的事，一切还得看天命。

做完这一切，拄着锅铲回来，上山如长了飞毛腿。三九变成两步，就跑到半山腰，这里，他非来不可，从昨晚到今天中午，将近一天一夜了，桑葚儿早饭，中饭不知道吃到嘴里没有？现在在干什么？腿还疼不疼？

正要往院子里冲，就听见她的声音，声音很响亮，像是在和许多人说话一样，山上还有人吗？别见鬼了吧。他趴在院墙偷偷往里面一看，呵呵，奇了怪了，这小丫头正在给人上课，不是给人，是给狐狸上课。

她坐在院墙的石头墩子上，高出一大截，银狐蹲在旁边，像是看守一般。院子里一排排一行行的大小狐狸，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排列，一个个坐得整整齐齐端端正正的，就像学堂里面听先生讲课一样，比那些小孩子还规矩呢，仰着瓜子脸，一本正经听着。

“……小家伙们，你们真的不错，”桑葚儿也一本正经讲着，“昨天，你们跟着袁先生，生了很多肉到地坑里，我要感谢你们。”

底下的狐狸一片叫声，“嗷嗷——”、“呜呜——”像狗拖长的声音，也有点像狼的声音，但声音都低低的，一个个心满意足的样子。

桑葚儿身边的银狐低低吼了一下，狐狸再也不叫了，又听桑老师讲课：“但是，他们在底下的时间还很长，底下没地方种蔬菜，我们山上还有，家家都有菜地，他们走了，没人种菜了，你们要帮我们种菜。”

银狐点点头，所有的狐狸都胡乱点头。墙外的小子差点笑出声音出来：狐狸都会种菜了，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桑葚儿接着说：“种菜很简单，但是我也不会，你们应该看过去农民种过菜吧？”

她说着递了一个小口袋给银狐叼在嘴里，说：“这是南瓜种子、冬瓜种子，你们扒个坑，然后放两粒，刨点土盖起来，会不会呀？”

一只火红的狐狸点点头，从银狐的嘴里叼起小袋子一溜烟跑了。小子不相信地扭头看去，大狐狸跑到山坡下面，爪子一伸，很快就刨了个坑，嘴巴一歪，不多不少，倒出两颗种子，然后刨土埋起来，居然还晓得撒泡尿在上面，呵呵，这南瓜一定长得很大。

他放心了，再跑进院子里，一只狐狸都没有了，桑葚儿拄着树杈做的拐棍正想站起来，小子赶紧跑进去把她扶住，问：“你要干什么？我来帮你。”

“我自己来，”桑葚儿满脸都是笑容，却果断地把他甩开：“呵呵，你做逃兵了是不是啊？怎么跑回来了？”

“才不是呢，我已经进了道观，先当个小厨师，他们不要吃的糯米饭让我倒掉，舍不得，我做成饭团子，送到地下去了，还剩几个带过来给你。”

“你到道观去就是为了偷饭团的吗？”

小子羞红了脸：“不要冤枉我，今天早上我又去了地坑，差点被摔死，还是道长把我捞上来的呢。所以我要留在道观里跟他学法术，那就像他一样也能够飞上飞下了。”

听他把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事情都说了一遍，桑葚儿　连连点头，说，好，让他不要挂念自己，有这么多狐狸帮她，一点儿不费劲，赶紧把法术学好。

小子还是不放心，又到里面看一看，果然早上中午她都自己煮了饭，还有菜。问她才从哪来的，说是狐狸从菜地里叼来的。他这才放心，就问那么多的狐狸现在到哪去了？桑葚儿告诉他，底下那么多人还要吃菜，让狐狸们把庄稼地里的菜收起来晒干了甩到地坑去。

袁小子问为什么要晒干呢？新鲜蔬菜更好吃啊。桑葚儿又骂他是个小傻瓜，新鲜菜甩下去就变成泥巴了，怎么吃？袁小子这才知道自己想得不周全，连忙认错，就说以后有时间再来，赶紧走了。

若无其事回到厨房，关上后门，蹲在地上摘菜。做晚饭的人来了，以为他辛苦到现在，反而叫他歇歇，晚饭也不让他上灶台了，第一天就这样在厨房里过去，波澜不惊。

到了晚上，却没他想像中那样住在客房里，只是与众道士挤睡在一间大通房子里，两排坑头，发了一床被子给他，让他睡在炕的最外面。

刚刚躺下，隔壁就伸过来一个小脑袋：“唉，我说新来的，听说你叫袁小子，这名字好怪哦。”

就着昏暗的灯光，见他一副稚嫩的面孔，就问他叫什么名字？那孩子说，自己是山上花田里被老道人捡来的，大家都叫他生瓜蛋，在厨房里专门烧火。

怪不得白天没见着他呢！原来都蹲在灶门口，袁小子有几分可怜他，问他多大了？他说十二岁，是这里最小的道士。

“我比你大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