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桶金

这一周，宁晓爽没有时间关注毕业论文，除了投简历就是做图。

设计跟研究不一样。研究可以在搜集到足够多资料后闭关一段时间，专心撰写文章；但是设计需要不停地与客户交流，一定要尽可能全面地了解用户需求。大多数时候，用户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大概感觉。这时候，就需要设计师提出一系列不同风格的建议供用户挑选、或者逐一排除。如果在设计各个时期不能与用户及时交流，就容易出现自己白忙活半天，用户还很不满意、觉得跟自己想要的大相径庭的情况。

不过，宁晓爽并没有接触到用户。她有疑问也只是给徐翔打电话，徐翔有事也直接给宁晓爽打电话。宁晓爽蛮喜欢跟徐翔在电话里聊工作、聊生活的。徐翔口音很搞笑，说话又幽默，还挺爱逗宁晓爽的。宁晓爽在电话里聊天比当着面胆子大多了，比较放得开，也能承受一些玩笑。不过，徐翔是有女朋友的，宁晓爽在他的朋友圈见到过他和他女朋友的甜蜜合影。那个女孩很漂亮，有点像小宋佳，跟徐翔在一起好像还有点下嫁的味道。

宁晓爽跟徐翔说过她觉得她女朋友好漂亮。但是徐翔叹口气说：“漂亮的女孩，脾气都大得吓人，而且超级能花钱，一不高兴就要买包。”

宁晓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还是你这样的女孩好，朴朴素素的，乖巧听话。”徐翔三句话就能绕回到宁晓爽身上，然后再夸她一番，“你有男朋友没有啊？”

宁晓爽如实地说：“没有。”

听筒那侧传出拍胸脯的声音，接着只听徐翔说：“别担心，包在哥身上。哥肯定能给你介绍一个高富帅。”

不用高、富、帅，只要他能像黎枫对艺雅那样对自己，就够了。宁晓爽心想。

宁晓爽好想有个温柔体贴、爱自己如同爱宠物那样的男朋友。如果有了他，自己就可以像只懒散的小猫一样，舒舒服服地赖在他温暖而宽阔的胸口，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怕。但是，在这之前，自己还必须时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武装好自己。因为当没有人来保护自己时，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的牙齿和指甲。喵～～

一周的时间由于加班加点、废寝忘食的工作，很快就过去了。宁晓爽生怕在网上提交工作拿不到钱，特意又登门一趟。正赶上老彭在训斥徐翔，如果略去各类脏话不提，那么老彭基本也没说几个字。

宁晓爽尴尬地站在门口，看着老彭骂得唾沫横飞、徐翔低着头不敢出气，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

老彭骂完，一抬头看到宁晓爽，脸上迅速绽开了花，迎上来：“哎呦我的大小姐，你完成任务啦？还亲自跑来一趟，这么信不过我老彭吗？”

宁晓爽不敢瞅徐翔，生怕对方意识到自己看到刚才一幕而尴尬。她将Ｕ盘递给老彭：“喏，就在里面。”

“你和徐翔两人的组合，我是１００个放心啦！”老彭一边说一边把ｕ盘插上电脑，仔细审视宁晓爽的作品，“嗯……不错不错，我觉得客户肯定是满意的。嗯……不错……”

老彭“不错”了半天，只字不提工资的事。宁晓爽等得有点焦急，她想赶紧拿到自己应得的工钱，不然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可是老彭就是不提，要么说作品好，要么扯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惹得宁晓爽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看瞅着都快１个小时，宁晓爽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彭哥，是不是可以给我结一下工资？”

“工资？”老彭狐疑地转过身，看着宁晓爽的眼睛，“你要辞职？”

宁晓爽被看得心里发虚，虽然自己并不是要辞职：“不是不是。不是您说的吗，干完就发钱？”

“我说的？我说什么了？”老彭又开始耍滑头，“我说让你好好干，干到月底就发钱！”

“你当初没说月底……”宁晓爽说到最后声音细到几乎听不见了。老彭眼睛大，一瞪眼睛就好吓人。在他不知是凶还是狠、反正是不满的目光下，宁晓爽话都说不完整了。

徐翔站出来帮宁晓爽说话：“我说老彭，咱就给小姑娘一点奖金也成啊！让她吃点好的补补身子，你看这一周，妥妥地瘦了一大圈，肯定没怎么吃饭。”说完转身去给宁晓爽拿了几盒榴莲酥，“拿着，哥奖励你的。活干得好，就有奖励！”

宁晓爽接过来，感激地想哭。

老彭赶紧接话：“哎呀你看我，这么不会办事呢！晓爽这周辛苦了，哥给你揉揉肩……不合适吧……那就捏捏脚……也不合适……（宁晓爽不由得笑了）那就给你包个大红包吧！”说完脚一滑，就进了里屋，等出来时，手里果然拿着一个红包。宁晓爽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薄薄的，但是估计也有几百元钱。

“谢谢你们！”宁晓爽小声地说。

“跟哥客气什么？”老彭朝徐翔一招手，“走，去吃海底捞，彭哥请客！”

宁晓爽开心地笑了。她好像第一次这么开心。以前当家教、发传单、卖薯条都挣到过钱，但也没觉得有这一周那么辛苦。这一周，真是地狱般的日子。因此能拿到工资还能白吃一顿好吃的，宁晓爽觉得自己真是赚到。

老彭冲徐翔一挤眼，徐翔乖乖地去拿自己的钱包，然后悄悄递给老彭。老彭招呼着大家，左手搂着徐翔，右手搂着宁晓爽，笑着嚷着出门。

徐翔偷着看宁晓爽。宁晓爽真的好开心，笑得如一朵茉莉花般清新甜美，眼睛也亮闪闪的、好像有点泪光。他心里有点悸动，不知道是因为心疼宁晓爽还是有些对她心动。

这一天，宁晓爽笑了好多次，几乎都要上不来气。等回到宿舍，她才想起来翻看红包。两张５０元钞票，总共１００元钱。但是宁晓爽还是觉得很开心，她很享受被重视、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即使工资低，她也愿意继续干下去。

晚上，宁晓爽生平第一次笑着入睡。在梦中，她梦见好大好大的月亮，月亮中映着自己的影子。她伸手去碰月亮，结果仿佛触摸到了水面，月亮竟然碎了。

次日，宁晓爽又接到新的任务。这次是要给一个小面馆设计店名和广告牌。这个小面馆的主人是个没什么文化、还有点想附庸风雅的粗人，没提太多要求，就说要好看、要能看出文化来。

宁晓爽苦思冥想半天，又跟徐翔讨论了许久，最终决定给小面馆取名“面面聚道”，这取材于词语“面面俱到”，而且面馆老板名字中也带有一个“道”字。至于广告版面，就是道的风格，配上几碗跟实物完全对不上的面。

面馆老板看了方案，很是满意，当场就奖励宁晓爽５００块钱。宁晓爽拿到这么多钱，手都在哆嗦。老彭在一边极尽谄媚地笑，又是夸晓爽伶俐又是夸她有天赋、是自己一员虎将。徐翔在一边冷眼旁观。

面馆老板临走前，嘱咐老彭第二天就把广告牌做出来，明天是良辰吉日，非常适合开业。老彭笑得眉毛都要挤到眼睛里，把胸口拍得砰砰响（宁晓爽在想如果是这么大力拍自己，恐怕肋骨都要断掉），承诺自己亲自来制作。于是面馆老板满意地离开。

老彭赶紧叫宁晓爽和徐翔过来分工，但是最重要的工作还是由自己来完成。这毕竟是一个很重要的客户，这个面馆老板虽然是刚来这片区域，但是显然也曾是个扛把子，气场很强，得罪不起。老彭破天荒地严肃承诺：做好这一单，给他俩包１０００元的大红包！

宁晓爽和徐翔心里都乐开花，更加努力地加班加点干起来。客户要得着急，需要今晚就把纸上的方案变成ＰＳＤ文件，然后再打印出来。宁晓爽决定这晚不回宿舍，徐翔给宁晓爽准备了一些咖啡，是他女朋友不爱喝、本来要丢掉的。

就这么着，三人一起不眠不休地熬了一夜，终于做好ＰＳＤ文件。接下来，就是喷绘了。徐翔让老彭和宁晓爽休息，自己拿去工作间喷绘，然后收好，等待次日客户来验收。

宁晓爽歪在躺椅上，盖着毛毯，睡得很香。她好像很久没睡这么香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大声地骂脏话。她艰难地睁开眼，从毛毯底下钻出头来，朝另一个房间探望。

原来是面馆的老板。他发现广告牌上打印错了手机号码，但是又来不及重做，气得跳脚，指着老彭的鼻子臭骂。老彭就像之前挨骂的徐翔那样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宁晓爽见到老彭也会遇到比他更厉害的主，不禁暗暗好笑，但是也有点奇怪，为什么老彭没有找替罪羊出来挨训。徐翔悄悄告诉他，只有老彭自己知道面馆老板的手机号，而且这部分工作本身就是老彭自己完成的，面馆老板之前亲眼见到的。

“他当时自己也没发现老彭打错他的手机号？”宁晓爽问。

“嗨，谁让他是甲方呢？甲方永远没有错，错都是乙方。”徐翔轻蔑地撇着嘴，显然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并不这么认为。

宁晓爽看着一向风光无限、对自己和徐翔呼来喝去的老彭今日被厉害的甲方修理，一时看得呆住。她暗下决心：以后找工作，一定要找一个甲方单位，我决不能一直干乙方的工作，我要翻身做主人。

等面馆老板骂得有些词穷，徐翔走过来，帮他出了个相对安全的处理对策。面馆老板挺满意，付了钱，便拿着处理好了的广告牌直接走人。

老彭揉揉鼻子，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问徐翔：“你小子，是准备好了要看我的笑话吗？”

“不是，彭哥你想哪去了。我真是刚想到的对策！”徐翔急得都快要给老彭跪下了，“我哪敢看您的笑话，我刚才没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是我的错！待会我请您吃饭，给您压压惊！”

宁晓爽看着徐翔演戏，表面无动于衷，如果心里有眼睛，那么心里都要笑出眼泪。刚才徐翔可不是这样的，他分明看得幸灾乐祸，恨不得替面馆老板上，抽老彭几个大耳刮子。

老彭不吃这套：“算了。下次，这类活还是你俩干。我视力不好，看东西模糊。”然后晃晃悠悠地出门去。看来，老彭之前承诺的大红包肯定又没戏。

徐翔跟宁晓爽一晃头，说：“今天晚上，哥请你吃大餐。”

“那你女朋友呢？”宁晓爽问。

“她跟她好姐妹去日本旅游了。”徐翔眼神有些飘，“带着我的信用卡，到处购物。这几天我的手机总是噔噔地接收消费通知短信。”

“你对你女朋友真好！”宁晓爽羡慕地说。

“你可别学她，这种拜金女不值得你学！还是你这样最好，又懂事又听话，像只可爱的小羊羔！”徐翔笑着捏了一下宁晓爽的脸颊，“待会哥带你去吃小肥羊，就吃你这么可爱的小肥羊！”

宁晓爽不习惯跟男生这么亲密，一时有点被吓住。为了赶紧脱身，她刻意地看看表，局促地说：“算了，我要回学校。这几天好累，我想在宿舍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徐翔恋恋不舍地送宁晓爽出门，却一转身便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宁晓爽站在门前，有点捉摸不透徐翔的心思。她觉得徐翔好像是对自己有意思。但是刚才他那么重地关门，好像对自己也没什么意思。宁晓爽觉得，如果一个男生很在意自己在女生面前的形象，肯定会表现得很温柔很绅士才对吧？

算了，不想那么多。此刻宁晓爽最想做的就是回到宿舍，洗个热水澡，然后踏踏实实地睡一觉，补足精神。明天，再接着投简历，为找一份解决竞城户口、属于甲方单位的工作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