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恋的开始

我不能看下去，这不是我这样的人应该做的事。宁晓爽自我反省着，然后打开Ｅ盘一个文件夹，那里面是一些她自己ｐｓ出来的图片，曾经被舍友夸赞过很有设计感、很有想象力。

宁晓爽突然想到，其实她到一些设计室投简历，帮着画插画、ｐｓ图片、做页面设计等等都是可以的。竞城户口的工作也要找，但是眼下宁晓爽也得找到一份能解决她未来生活费的工作，不然毕业后就得流落街头。

宁晓爽又投出去十几份简历，然后洗洗就睡下。梦中，她梦见远处爬过一条如山一般高大和漆黑的鳄鱼，自己看着害怕，就躲到一个角落里去。醒来，她在手机上搜了搜周公解梦，但是也看不出所以然，遂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次日，她收到一封邮件，开头大大地写了“恭喜”，最后又加粗高亮地标记出自己的公司名称：竞城星翩然广告设计有限公司。宁晓爽一阵欣喜，自己终于收到了第一份面试通知，而且还是一个广告公司！她赶紧抄下来面试时间、地点和提示要点——需要携带最近两年的设计作品，如若获奖则需携带获奖证书。

宁晓爽反复审视自己之前ｐｓ的那些图片，精心挑了几张很出色的，拷到Ｕ盘里，跑去打印店彩打出来。她心里咚咚响，不知道自己很喜欢、也得到过舍友真心夸赞的作品能不能进入设计大师的法眼。

面试那天一大早，宁晓爽挑了一套比较不那么糟糕的衣服，用梳子沾着水梳顺了短发，带着作品兴冲冲地出发。在公交车和地铁上，宁晓爽小心地抱着自己的书包，倒不是怕钱包被偷（里面也没多少现金，她从来都是存在卡里的），她是怕小偷划包时划破了自己的画。

面试的地点在南四环一个比较难找的大厦，１９层。公司的招牌像是新贴的，还散发着一股橡胶还是塑料的气味。宁晓爽有点犹豫，这里冷冷清清的，不像是蒸蒸日上的公司。自己不会是来到个传销组织、或者是骗子中介了吧？宁晓爽心里清楚：凡事要先交钱后工作的，都是骗子。

正当宁晓爽在电梯口逡巡不前时，一个穿着很干净的男子从宁晓爽身边走过，边走边回头看她。宁晓爽也瞪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骗子”两字。男子被宁晓爽警惕的眼神瞪得发毛，无辜地说：“妹子，你是来打印还是来找人，这么干瞪着我干嘛？”

宁晓爽一愣。打印？这不是个广告公司吗？她拿出写着面试通知的纸，纸已经被她揉着皱皱巴巴。她摊开、捋展，然后仔细读着上面的字。没错啊！这里的墙上也写着“竞城星翩然广告设计有限公司”，没有任何地方显示这里是个打印店啊！

男子凑过来看宁晓爽手中的纸，等他看清了，他笑了：“妹子，原来你是来面试的大硕士啊！”然后他转头往里面喊：“老彭快出来，看看传说中的女硕士！”

宁晓爽一阵恶心，觉得自己被当成动物园里的动物，而且自己的学位居然成了笑柄。她转身想坐电梯，可是电梯已经下楼，于是扭头跑向楼梯间。

“哎哎哎，你跑什么！”男子朝宁晓爽喊，“你不是来面试的吗？”

“我不面试了！”宁晓爽冷冰冰地回应道，转眼跑下了三层。

“你设计的图片我们看了，很好！要不你来跟我们总监聊聊！”男子急了，追下来拦宁晓爽。宁晓爽一看对方来追，吓得更是毛骨悚然，跑得更快，差点没跌个跟头、滚下楼去。

男子一见这情形，不敢再追，于是停下来喊话：“妹子，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是坏人？其实我们就是个做平面设计的小公司，平时也接点打印复印的小单。我们觉得你很有天赋！”

宁晓爽听了之后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这个一本正经的男子。她喘着气，大脑飞速地拼凑组合着各种欺骗拐诈的社会新闻片段。好半天，她冷静下来，脑中只剩一句话：他不是骗子。于是她慢慢地走回去，然后跟男子一起回到１９楼。男子想跟她开个玩笑说“我要真是坏人，你还跑得掉？”，但怕警惕又胆小的宁晓爽再被吓跑，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男子自我介绍：“我叫徐翔，是公司的设计师。”

“公司有多少人啊？”宁晓爽问。

“除了老板，就我和老彭俩人。我负责设计和排版，老彭负责联络业务和收钱。”徐翔拉开门，请宁晓爽进去。

这是个三居室改的工作室，有卫生间有厨房（但改造得像个咖啡厅），几个房间装饰成简约现代的风格，有小圆桌供业务洽谈，也有大方桌摆着几台ＤＥＬＬ的台式电脑，电脑屏幕上是眼花缭乱的ＷＰＳ排版画面。徐翔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接的小活，给楼下小广告给排一下版。”

宁晓爽凑过去看，不禁噗嗤一笑：“原来地铁门口发的那些健康杂志，是你们给设计的。”

“嘿，还别看不起健康杂志！”徐翔腰板挺直了，认真地说，“你知道那些小杂志背后有多大油水吗？这些小杂志，专给私人医院打广告，成本很低，但是收益很高！”

“我不喜欢这些骗人的医院。”宁晓爽在沙发一边贴着坐下，“我有个亲戚生了病，不去大医院，来到这种私人医院瞧病，结果不仅没给治好，反而被骗了一大笔钱。网上不都批了吗？叫什么……莆田系！”

“你要这么聊，那就没意思了。”徐翔不屑地说，“我们为什么干活？就是为了挣钱，我不管这些小广告给谁看，我只管按照老板交代的任务干好活，拿到数目正确的薪水。”

宁晓爽不吭声。她不喜欢争辩，如果对方跟自己观点不一致，她宁愿闭嘴也不想与之辩解。她总觉得，每个人基于自己的三观和成长历程，就算一时被你说服，也不是真的服气。

老彭来了。宁晓爽以为老彭是个大叔，不料见到的是个高大白净的男孩，头很大，戴着宽大的黑框眼镜。老彭见到宁晓爽就乐：“哎呦，此生第一次见到女硕士，真是活久见！”

宁晓爽皱了皱眉，心里不爽了一下。徐翔赶紧圆场：“得，别跟她开玩笑，小姑娘脸皮薄，胆子还小。”

老彭呵呵笑：“那是你没魅力。我逗她，她就不会跑。”然后他冲宁晓爽一龇牙，“妹子，对吧？”

宁晓爽下意识地缩缩脖子，逗得两个男孩大笑。宁晓爽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她开始往门口的方向瞅，琢磨着是不是该再次飞一般地跑出去。徐翔看出来端倪，赶紧说：“妹子，别想着再跑，哥没劲陪你一趟趟地折腾。你不是来面试的吗，现在就开始面！”

宁晓爽差点忘了今天来的目的，如梦方醒。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设计作品，递给两个男孩看。徐翔一看就拍大腿：“哎呀，做得太好了！要你了！”老彭看了也是啧啧称赞：“嗯，真是不错，没想到你一个学ＸＸ的，居然还挺有艺术设计天赋！”

宁晓爽心里美滋滋，她不确定对方是真的夸奖自己还是逢场作戏。但至少，这个工作应该是十拿九稳。于是她大胆地问自己未来的薪资。老彭严肃起来，略一沉吟：“底薪２．５ｋ，如果干得好，有提成有奖金，包住不包吃。”

“住就是住这里，你敢吗？”徐翔大笑，“反正我俩忙的时候就把这里当家。”

“不用包住。我在宿舍住，现在只是找个兼职。”宁晓爽咬了咬嘴唇，坦白说，“其实，我最终是一定要找个解决竞城户口的工作的，但是在这之前我要保证自己有饭吃，所以先找个兼职。”

“有理想，有抱负，有前途！”老彭与徐翔相视一笑，然后纷纷向宁晓爽竖起大拇指。

宁晓爽分明感到一丝嘲讽，但她不敢往深去揣测他们对自己的评价。无论他人怎么看自己，自己就要朝着这条路努力。只不过，以后自己虚无缥缈的理想还是别说出口，只会招人笑话。

老彭接着说：“我俩是真的想招你当全职，但是既然你还没毕业，那你平时就在学校干活吧。月底结账，我们给你打到卡上。”

宁晓爽高兴地点头。太好了，这样连路费都省了。

老彭转身操作电脑，给宁晓爽看几张底图和相关的素材，告诉她客户的要求，以及下周日之前交。

“带Ｕ盘了吗？”他问。

“带了。８个Ｇ的，够吗？”宁晓爽心里预判是不够。

“肯定不够啊！得，我有个网上云盘，这是用户名和密码，你回去登录自己下载吧。”

宁晓爽加了老彭和徐翔的手机、ｑｑ和微信，便回学校了。路上，宁晓爽反复回味刚才的“面试”，觉得有点不太对。

“不对啊，我接到了任务，但是并没有跟他们签合同什么的。将来我完成了任务，交了成果，如果他们不给我钱，我报警都没用啊！”宁晓爽感紧掏手机出来给老彭打电话，“您好，我是宁晓爽。我还没跟你们签合同……”

“我们这一小公司，还签什么合同！”老彭不客气地打断宁晓爽，“你就踏踏实实地干活，干完了就领工钱，没二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宁晓爽有点后悔没打给徐翔。她觉得徐翔还是比老彭好说话。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晓爽也不好再给徐翔打电话了。她怅然若失地站在地铁的玻璃门前，望着自己一脸囧的表情，真想揪自己的耳朵。

“不争气，当面不谈清了就领工作任务。”宁晓爽暗暗地骂自己。

那么，这些活干还是不干呢？万一辛辛苦苦忙了一周，但是却没领到钱……宁晓爽不想干没把握的事。

可是，这是第一个如此看重我的“单位”。宁晓爽不得不承认，刚才徐翔和老彭称赞自己的作品时，自己真的有些飘飘然。

宁晓爽一咬牙：“干！管那么多，大不了就当练手。”

回到宿舍，宁晓爽登录了这个网上云盘，找到了说好的那个文件夹。云盘里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名字看了就让人脸红心跳。宁晓爽把装有工作任务的文件夹下载完毕就赶紧退出了云盘。

男生，真是可怕！宁晓爽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