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破镜难圆

距离３１号还有一天，宁晓爽带着一对黑眼圈来上班。周末休息并没有让她得到放松，相反，一个人的周末让她无比孤独难耐，甚至觉得还不如在办公室遭人损来得热闹。

当踏进办公室的一刹那，她就感到气氛不对。仔细一看，原来是陈友汕回来了，而且他身边站着眼睛闪亮夺目的张黛阳。张黛阳看到宁晓爽就笑：“小丫头，几天没见，你这是ｃｏｓｐｌａｙ大熊猫吗？”

宁晓爽很高兴看到陈友汕回归，更高兴看到张黛阳回国。她腼腆地笑了，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这几天睡眠质量不好，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

李婉凝赶紧接过话茬：“她前男友后天结婚，邀请她参加。我和赵安安到时陪她一起去。不能让咱们的姐妹受欺负不是！”

张黛阳呵呵笑，看着宁晓爽，不说话。

宁晓爽看了看陈友汕的表情。他脸色很差，应该是长期失眠外加极度焦虑的结果。头发整片泛灰，好像老了很多。宁晓爽看看赵安安，后者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好像这里的事都与她无关。宁晓爽又看看杜天明，他的表情比较尴尬，好像很想装出一副轻松的状态，但无奈没法像专业演员那样精确地控制面部肌肉。

宁晓爽觉得此刻最好还是什么都别问、闲话少说。但是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觉得还是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她顺口问道：“张哥，你愿意陪我们去参加婚礼吗？”

张黛阳很意外宁晓爽邀请自己，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当场有点尴尬。李婉凝倒是很兴奋，跳到张黛阳身边，竭力鼓动他：“阳哥去吧！给我们壮壮胆，我们都是一群弱女子，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要嫌一个大男人陪着仨女的不好意思，我就免费充当你的女伴，你演我的男朋友呗！”

张黛阳的脸有些红，李婉凝这么当众“撩”自己影响多不好。于是他不回答李婉凝，只是深沉地看着宁晓爽，说：“你们自己去吧，注意安全，别惹事。有事给我打电话。”

宁晓爽点点头。对于张黛阳的婉拒，她也是意料之中，但仍然有些失望。

张黛阳转头拍拍陈友汕的肩膀，说：“老陈，别多想了，好好干。”然后跟各位告别：“诸位，我先回家补个觉，这时差还没倒过来，看你们个个都是两个脑袋。”

李婉凝陪着他走了出去。宁晓爽坐下来，给杜天明发了条微信：计划还继续执行吗？

杜天明言简意赅地回：继续。

黑色的３月３１日终于到来。这天上午，宁晓爽一点正事都没做，一直在脑补下午可能看到的场景：帅得一塌糊涂的徐翔与美得没天理的楚佳瑶携手走过一片奢华大气、美轮美奂的人造花架，几个肥美可爱的小天使帮新娘提着雪白晶莹的婚纱裙摆、还不断地向下抛洒带香气的玫瑰花瓣。然后徐翔和楚佳瑶交换戒指，互诉衷肠，并在一片欢呼声和掌声中热烈地拥吻……

想到这些，宁晓爽的心都要稀碎。尽管她已经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让她这会儿就去面对那对恋人，还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

宁晓爽打心眼里不愿去参加下午的婚礼，但是这件事已经完全脱离她的控制。赵安安很有热情，积极筹备了活动计划：她让李婉凝查好路线、帮宁晓爽准备结婚礼物（一顶绿丝绒做的礼帽），自己则负责打扮得光彩照人。今天下午的婚礼对于赵安安来讲，就是一场近距离的舞台剧，可以从别人的悲剧中找乐子的好机会。

那三个女的在上班时间心不在焉、聊天也是谈下午集体出去玩的计划，这一点非常触陈友汕的霉头，但是他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问宁晓爽下午要去哪里、干什么。宁晓爽如实说了，并偷眼观察陈主管的表情。

陈友汕看着宁晓爽，眼神中带着疲惫、无奈又有一丝期待。他希望宁晓爽能尊重自己、尊重公司规章，不要跟着赵安安她们胡来。

在经历了那场风波之后，陈友汕对和谐的办公氛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向往，也非常能有几个属下能自发地帮助自己重树威信。就部门现在这几个员工来说，培养李婉凝和杜天明当自己的心腹是不可能的，他俩一个是赵安安的人、一个一直在觊觎自己的职位，看来看去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宁晓爽，虽然自己一直不看好她——她抢了本可以属于自己小舅子的职位，不懂专业知识不说，办事也是迷迷糊糊不利落。

陈友汕本来是回不来的。赵安安带着他的“罪证”直接告到了公司一把手乔志强乔总那里，她的父亲跟乔总虽然不熟、但也有着共同的好友。乔总听完赵安安梨花带雨的哭诉，听了李婉凝添油加醋的描述，心里很烦这种屁大点事、更烦这种越级上访。但是碍于赵安安父亲赵总的情面，乔总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干脆把这笔账全都算在陈友汕头上：扣了他今年的年终奖及全部的季度奖，也基本封死了陈友汕升职的前途。乔总一表态，朱秘书立马通知了ＨＲ，ＨＲ第一时间又转告了陈友汕。此时陈友汕正开着车超速奔驰在回家的路上，他心如死灰地听完了ＨＲ的指责和通知，知道自己的前途、自己的家庭都要完了，那么自己不如主动离职吧？

但他没想到，这件事传到了正在美国访问学习的张黛阳耳中。张黛阳二话不说，暂停了培训，飞回国。他先去做通了乔总的工作，然后去找陈友汕谈心，最后带着几个关键人物（乔总、赵总、赵安安及陈友汕）找了个风景如画的胜地，他掏钱布置一顿极其昂贵的晚宴，并凭借他难以抵挡的个人魅力化解了双方本就算不得恨之入骨的矛盾。赵安安觉得张黛阳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张黛阳的魅力，因此心甘情愿买他的账。

风波被摆平，陈友汕表面对张黛阳只是客气地道谢，其实内心已经向对方臣服地跪下。他非常非常感激张黛阳的主动援手，如果不是他来帮助陷入绝境的自己，自己的家没准都得解散。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经济收入，女儿上幼儿园的钱都没了，那妻子能原谅自己吗？如今，张黛阳帮助自己消除危机，恢复自己的所有红利，也保住了自己的小家，自己永远都欠他一个人情，永远！

然而，回来容易，让一切恢复到过去却很难。尽管众人能继续开展各自的工作，但部门的氛围却是极其诡异。陈友汕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目光带着鄙夷与嘲讽。他如针芒在背，如鲠在喉，但是依旧得装出一副轻松自在的面孔。他唯独敢接近宁晓爽，这个弱小的女孩处在办公室食物链的最底端，像一只蚯蚓、或者是一只瓢虫，对自己没有一点威胁；况且，如果利用她重建自己在部门的威信，杀鸡儆猴，倒也不是件难事。

陈友汕想等宁晓爽自己提出下午不外出办私事，但是暗示半天，宁晓爽也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于是他咳嗽一声，叫宁晓爽走到他桌边来。

“这份文件，翻译成全英文，现在就开始翻！”其实这份文件只是个作废的报告，没有任何使用意义，但是这是一条可以拴住宁晓爽的绳索。陈友汕说完，一边观察着宁晓爽的脸色变化，一边竖起耳朵听赵安安会有什么反应。

宁晓爽很高兴接到一个能让她不用去参加前男友婚礼的任务。但是赵安安在远处一字一句地提醒她：“宁晓爽，下午的活动可是你答应好的，我为了你连事假都请好了。”

陈友汕真想说“要去你自己去，最好你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但他不敢说。可是也不能当缩头乌龟，对赵安安的话不表态吧？于是陈友汕顺着赵安安，说：“如果是你们计划已久的活动，也不是不能去，只是这个活急，明天就得交给黄总。”黄总是公司副总，也是这个部门的主管领导，难道赵安安连他都不放在眼里吗？

果然，赵安安不吱声，只是瞪着宁晓爽看。宁晓爽感受到赵安安炙热如铁的目光，被瞪得心慌意乱、血压速降。她不敢挑战赵安安的耐心，思来想去只好选择得罪陈主管，至少陈主管没有那么锋利的语言爪牙。她向陈友汕表达了深深的歉意，保证自己今晚就是熬夜加班、也一定会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

陈友汕表示理解，然后不再说话。他还是比较满意宁晓爽对自己的态度：虽然她没有完全听自己的话、还被赵安安掌控着，但是她至少还是尊重自己下达的指令。对于这个女孩，自己应该赏罚分明、以情动人，尽快培养她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制约赵安安和杜天明；同时，该怎么挑拨她和赵安安他们的关系，让她敢于反抗赵的强权？

于是陈友汕温柔地说：“晓爽，你们下午就忙你们的，我先帮你翻译。你那边要是活动结束，就赶紧回去工作，今晚一定要完成。”其实这个工作任务本就是空穴来风，但是陈友汕一定要表达出自己“替”宁晓爽完成工作任务，激发出宁晓爽的自责和对自己的感激。

果不其然，宁晓爽很不好意思，连连承诺婚礼一结束就赶回家工作，并对陈主管的善解人意表示感激。作为回礼，陈友汕也表扬了一下宁晓爽的工作态度，然后别有用心地说：“在工作上，态度有时比能力更重要。宁晓爽，你要记得啊！”

赵安安和李婉凝对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笑意。杜天明少见地抬头，看着宁晓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陈友汕，察觉到了陈的用意，但是他随即就埋下头，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