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药材被换

黑衣人朝向璟沅，“主子，您当真相信她？”

　　璟沅沉默了一下，“不相信她又能如何？我还需要靠她替我找出解药。”

　　“风信公子那边……”

　　“他说的那个药引，极难寻得，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能等多久。”

　　“那她如果真是那人派来的，如今她发现这矿区……”

　　“间易，她不会是那人派来的。她来历虽然不明，但狂傲不驯，不像是细作。”有哪个细作明目张胆向主子提出要自由的？细作们巴不得深深潜伏低调做人永远不被发现。

　　“或许是她欲擒故纵？”间易问。

　　璟沅默然，这个平日寡言少语的暗卫怎么也开始抬扛了？“也许吧。是不是欲擒故纵，明日就知道了。”

　　“为何？”

　　璟沅看着地上已经半死的那只蝎子，说，“她还会再来的。”

　　“她已在我们视线范围内，有何风吹草动，属下定及时相告。”

　　“去查查伍行府中情况。”

　　“是。”

　　卓夕走出去没多久就看到小白从草间钻出来，她抱起它安慰了一会，交代它外出觅食时一定要注意安全，遇见打不过的一定要跑，生命诚可贵。随后她找到了一些需要的药草，回到了去孟所在的地方，把药草给了他，嘱咐他吃了药好生休息。去孟已经可以勉强站起身来走动。卓夕在他的千恩万谢中走出了矿山，回到了小清院。

　　舒月见她回来，面上的焦虑神色一扫而光，“六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我去厨房把饭端来。我还给您热着呢。”

　　“嗯，去吧。”卓夕点头，她还准备回屋整理一下那些药草呢。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之后，总觉得少了个什么。她盯着睡眼惺忪的小白看了半晌，一拍大腿，“啊呀！那只蝎子！”

　　小白软了软身子，闭上眼睛。这个点了，谁还管什么蝎子！

　　卓夕郁闷了，一定是与黑衣人打斗的时候丢了。明天只好再去寻一趟。

　　舒月在外面敲门，把小白和一干药草藏好，叫了声进来。

　　舒月端着食盒摆放在桌上，一面说道，“今日吴妈妈问起小姐了，说怎么都不见小姐到后厨走动走动。”

　　“后厨你帮我盯着就行了，我去不去没关系。”

　　“可是吴妈妈说，有些事情，还需小姐亲自去过目一下比较好。”

　　“出了什么事情？”卓夕直觉出了什么事。

　　“今日奴婢前往后厨准备按照小姐日前提供的单子配齐食材，奴婢发现其中一味赤芍似乎颜色变淡了些，问了问吴妈妈，吴妈妈摇表示不甚明白，但她建议奴婢弃之不用，以防万一。”

　　“赤芍你带着么？”

　　“奴婢藏了一些，奴婢觉得吴妈妈说得对，便没有加入这一味药材，奴婢自作主张，请小姐责罚。”

　　卓夕看了看她拿出来的赤芍，发现果然颜色略淡，闻了闻，应该是另一味药材白芍。

　　她提供的食谱中略含中药成分。她虽无法识别脉象，但通过子然的叙述和她的观察，制定的食谱仅是一般中性偏温类食物，稍稍带上几棵中药，以示其药性。卓夕昨日带着舒月辩认了一下，好在后厨食材药物分类齐整，尤其是药物如药房般分格放置，且在抽屉上标注药名。她也是见如此分类清楚明了，便放心将食谱交予舒月每日按单取材。没想到舒月仅凭昨天匆匆过目，就能辨认出颜色稍减。她暗暗佩服她的心细如发。

　　“舒月，此事还有谁知晓？”

　　“没有人了。正巧奴婢在取药材时吴妈妈在一旁打扫，奴婢便也就是顺口问了她一声。”其实是想找个证人吧？免得反被诬陷。

　　“你去请吴妈妈过来。”卓夕心想，吴妈妈正好在里面打扫，估计不是巧合。

　　“是。”舒月应声去了。

　　赤芍和白芍区别的可不仅仅是一个颜色，它们不仅药性大相径庭，最可怕的是，她提供的当天食谱中，恰巧有一味藜芦猪尾汤，此汤可清痰止咳，但是与白芍不能同服。白芍性寒，不仅有可能加重璟沅的寒症，遇上藜芦则易致人催吐，元气大伤。

　　卓夕想想，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是她走马上任第二日，如若出现什么纰漏，别说什么自由，就连脑袋也有可能搬家。这可是王上的亲弟弟，万恶的王权，是不会给你讲什么道理的。

　　想着吴妈妈就进来了，她行了个大礼问“六小姐安好”。

　　卓夕连忙扶起她，“多谢吴妈妈今日对舒月的提点。”她一直就觉得这个吴妈妈不简单，一个洒扫婆子，不仅连侯爷的贴身衣物都浆洗了，而且还能随意进出竹闲居。子然也是对她非常信任。

　　但是显然吴妈妈没有进入状态，“什么提点？”

　　“吴妈妈是如何知晓此药被人替换了？”卓夕温声问，单刀直入。

　　“此药被人替换了吗？”吴妈妈前来看卓夕展示的赤芍，说，“老婆子不知药性，只是听舒月说颜色略有差异。既然有此存疑，老婆子便想，无论此药是否被人替换，少一味总是没什么害处的。”果然姜是老的辣，完全滴水不漏。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吴妈妈。舒月。”卓夕抬眼看向舒月，舒月会意，从厨内拿出一个盒子。

　　“此物不值几个钱，却胜在精巧无比，听闻吴妈妈要纳新媳，这也算是我提前送的一点小小贺礼。”

　　吴妈妈口称不敢，却连打开看一看都不曾，就将此物纳入袖中。

　　如果不是见惯了好东西，怎会如此不屑一顾？

　　卓夕又问，“不知这两日吴妈妈是否有见过何人出入后厨仓库？”

　　“王妈妈是每日必至的，不过她向来小心谨慎，掌管后厨钥匙十余年，一直相安无事。”

　　意思是王妈妈没有嫌疑？

　　“钥匙只在王妈妈身上么?”

　　“老奴身上也有。”吴妈妈笑意冷下来，“我与王妈妈都是伺候侯爷几十年的老人了。”

　　卓夕连忙道，“吴妈妈莫生气，我没有怀疑你们，只不过向来病从口入，侯爷膳食事宜兹事体大，我们都是尽心尽力伺候侯爷的，又怎会希望侯爷出事呢？”真出了事，我们一个也逃不了。

　　卓夕继续说，“虽说这两味药材无甚毒性，但对方此举只怕只是试探。”

　　随随便便就被人替换了一味药，若真是剧毒之物，那还了得？

　　果然此言一出，吴妈妈神色敛起，“此事老奴会通禀子然大人。后厨重地，严加防范。”

　　卓夕长叹一声，想当初她初来乍到，进那后厨“重”地如入无人之地，哪有防范可言？

　　看来不是她高估了侯爷身边的防备力量，就是她们过于信任此地的守卫。

　　送走吴妈妈，她把舒月也赶回去睡了。在与吴妈妈“聊天”的过程中，她一直观察舒月的神色，从舒月惊讶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推测，估计舒月以为这事是卓夕自己干的，用来试探她是否忠心于她。

　　她哑然失笑，理论上她是应该对这个奴婢试探一番，只不过她想这上任才没几天就开始试探，未免有点迫不及待了。没想到还真有其他人迫不及待了。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她初来乍到，既无朋友也无敌人。如若此事针对的不是她，就是璟沅本人。但又有谁，能知道她列的食谱呢？且又恰好精通药理。如果是府中之人，为何璟沅病发当日，又不现身立功，反让她这个外人捡了个现成便宜？替换的药物无毒，且量极小，也许也未必有什么作用，但这一试，却可试出很多东西来：往小了说可试出舒月的细心和她的忠心，往大了说，可试出竹闲居的守卫和防范。如若事发，顺带着吴王两位老人也受到牵连，这个向来看似固若金汤的后厨一旦换主，势必极大考验璟沅的私人护卫队的能力。可是如若是璟沅的敌人，又为何大费周章仅换了一味无甚作用的药？直接下个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剧毒不就一步到位了？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卓夕带着满脑疑惑静静入睡了。

　　这一晚，睡不着的人却有很多。

　　竹闲居内就灯火通明。子然在璟沅面前，把这件事说了一遍。他们的面前，摆着一个食盒，一只猫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食盒内的膳食。其实这两日，舒月按方子做的膳食，璟沅一口也没吃。子然都把它喂了猫，可是也没见猫有何不良反应。

　　璟沅听完来胧去脉，问，“她睡着了？可有其他异动？”

　　子然点点头，“没有。这几日也未见她有何异动。”

　　“好好盯着她，还有那个舒月。”

　　“主子既然疑心她，又为何让她负责膳食事宜？”

　　“往往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却是最不能下手的地方。”

　　“既要以此试探她，那我们今日之做法，岂不打草惊蛇？”

　　“就是要惊蛇，只不过，不知道究竟惊的是哪一条蛇了。”

　　子然点头，“应该不会是卓夕姑娘。风信公子飞鸽回信说，她给的药膳方子对主子甚有裨益，无蹊跷之处。”

　　“然以风信之智，尚无将药材溶入膳食的想法，这个卓夕，是如何想到的？”

　　“也许是卓夕姑娘医术超人。”

　　璟沅冷笑，“哼，医术超人？她连搭个脉都没有搭准，我怀疑她根本不会请脉。”

　　子然大惊，“什么？可是风信公子说，此女甚通药理，而且心思灵巧。”

　　“甚通药理就精通医术么？连脉象都不会看，如何给病人对症下药？”

　　子然跪下，“属下该死，当日您旧病复发凶险异常，吴太医又远在王城。属下不得已才请了她为您医治。”

　　“起来吧。你也是事急从权，本侯不怪你。”

　　“属下斗胆，既如此，事后您却为何要留下她？”

　　璟沅想了想，“其实本侯也不知道，只是直觉，放走此人于我们会非常不利。”

　　子然摸了摸鼻子，有点心酸，一个直觉就送了人家一个七品女史，想当初他费了多大的心力才晋升为主子的七品贴身侍卫。哎，人与人之间真是不能相比啊。

　　璟沅挑眉看了看他，“怎么，吃味了？”

　　“属下不敢。”子然连忙又要拜下。

　　“行了行了，你是要跟我一辈子的，她却未必。”

　　“属下明白，属下能伺候主子，是属下八辈子修来的福。”

　　“咳咳，你拍个马屁怎么这么肉麻？”璟沅哭笑不得，“本侯知道你的忠心，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一身鸡皮疙瘩起了有木有？

　　子然讪讪起身。

　　璟沅向空中打了一个手势，“间易，让间容去暗中保护卓夕姑娘。”他着重咬紧了保护二字。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的声音。

　　子然见怪不怪，神色一凛道，“主子，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我们明面上的任务已经完成，撤离的圣旨马上就要到。而王上让我等秘密开采的矿山才进行了一半。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璟沅说，“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他们也一样没有太多时间。如若我们撤离，矿山势必要有人接手，京中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

　　“如果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他既不信任我这个弟弟，本侯也不能坐以待毙。”

　　“是，属下会密切留意这几日的动静，既不能让一只苍蝇飞进来，也不能让一只苍蝇飞出去。”

　　“这几日，派人在矿山入口处等着，一刻也不能放松。山内只留御军，我们的人尽数撤出。”

　　“是。”

　　“如果苍蝇们既不能出去，也不能进来，那只能乱撞了。”

　　可惜他们防着苍蝇，却没有防着一条小白蛇。次日一早，小白就从矿山内把那只绑得紧紧的蝎子衔到了卓夕跟前，卓夕惊喜道，“小白，你是天生的谍者。”可是解开绳索一看，那只蝎子已经死了。死物是无法让它主动分泌出新鲜的毒液。卓夕顿时泪流满面，算了，已经知道那蝎子的老巢，待到傍晚再去一趟，看是否有它的什么亲人，再抓一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