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挑拨与离间

沙子插嘴道：“我看不是吧？你们分明就是在抽签的时候有黑幕，参加的人中，一个是沈轻罗，一个是你自己，一个是你们的副队长，另外两个想必也是实力靠前的，都是核心人员，真有这么巧合？”

一切的火都被一张一张铺下来的纸给燃到了物理系团队上。

有个师兄皱了皱眉，想起抽签之前成之阳就在那里和副队长嘀咕些什么，也不由得有几分信了沙子所说的黑幕。

有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光彩又公平，实际上都是内部成员已经暗箱操作好了的，只是走个形式流程，欺瞒其他人的眼睛。

另外一个也没有参加的师兄坐不住了，目光忍不住看向成之阳，狐疑道：“你们真的没有把纸条留给你自己和师妹？”

仔细想想，沙子说的话确实有几分耐人寻味，可以琢磨的地方。

一，抽签的纸团是由副队长写的，成之阳决定的，其他人都没有经手过。

二，成之阳和副队长在抽签之前确实有在暗中商量。

三，被抽中的队员，五个里面有三个都是大头——沈轻罗、成之阳和副队长，其余两个实力也是里面相对来说稍显好的。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安排好的一场戏。

成之阳简直要被自己的这帮猪队友给气得发抖，低咒了一声，“当然没有，我之前就说了，抽到谁就是谁！”

那边的顾檀给陆澜使了个眼色，陆澜会意，当着众人的面鼓了鼓掌。

“啪啪啪！”

“成队长演得可真好，”陆澜一边笑着摇头，一边表示佩服，“别不承认，我可是亲耳听到的，副队长在请示你要不要给小姐姐弄一张带字的……”

成之阳脸色一变，急忙开口解释道：“可是我没同意！”

可他急于想解释事情原委的神态落入了其他队员的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有句话说得好，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很多真相都被这句话给泼了一抔土，最终给层层地埋没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没有套路的地方？

有个性子躁的师兄当即就在心里给成之阳的举动下了个定义，怒骂一声：“说说搞公平，其实都是你们自己设计好的吧？真ＴＭ的狗屎！要是老子做了这个试卷，早就赢了对面那帮臭小子，结果你们愣是对着题目连个屁都没蹦出来！”

少年班所定下的漫长时间和参加这场私人竞赛的队员解题速度的缓慢早就消磨掉了其他等待队员的耐心。其余队员想要上去看题，做出来了挫挫对面那帮臭小子的锐气。可无奈于抽签没抽到自己，只能干巴巴地在边上等着。

眼下却听到其实这里是有内幕的时候，其他成员也都怒得腾起。

“成之阳，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的水平吗？”

成之阳急得满头大汗，连忙道：“不是这样的，你们别被那帮臭小子忽悠了……”

可是暴躁而失去了耐心的师兄们根本听不进去，一个一个的嘴巴跟机关枪似的连续不断。

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有些混乱。

她看向少年班的成员，又瞥了一眼窗外走廊里疾步走来的教授和江老师，低下头去把他的鸭舌帽藏在了书包里，拉上拉链后，从位置上站起身，大步往成之阳身后靠了靠。

他擅长变装，她并非不擅长伪装。

陆澜也看到了突然出现在窗外的教授和江老师，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俯身到顾檀的身旁，略带些疑惑道：“他们不是早就回去了么？这么晚了，怎么又突然出现在外面？”

顾檀的目光也望了过去，见那二人朝这里走了进来，摇了摇头，“不知道，大概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先看看再说。”

培训室里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还有窃窃私语声，将还陷在睡梦中的锦生给吵了起来。

他闭着眼睛从桌子上拗了起来，直起上半身，一只手掌撑在桌子上后，眼睛才浅浅睁开了一条缝。

眼前一帮男人聚在一起，如泼妇骂街的景象让他本来就未完全清醒的大脑呆滞了几秒。肩上盖着的顾檀的外套“刺溜”一下滑到了地上。

顾檀眼疾手快地将那件可怜的外套给捞了起来，重新披到了他的肩上。

陆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由得调侃了一句，“这么晚睡觉被吵醒，也只有锦生你的脾气这么好，要是换了老大……”

顾檀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也苦笑了一声。

没有人能用合适的词来形容尹梵楼的起床气，那也大概是他脾气最差的时候了罢；每每顾檀去叫他起床时，那种心情就好像是要奔赴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岩浆像光速般迸射出来，能结结实实、严严密密地盖过顾檀的头顶。

而另一头，物理系团队已经吵得不可开交，连教授和江老师走进来都没发现。

江老师已经介入其中进行劝架，而教授锐利得跟野兽一般的眼在似乎也是在劝架的她身上扫了一遍，又转身看向少年班团队。

少了两个人。

“你们团队另外两个人呢？”

陆澜耸了耸肩，“教授，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可不是培训时间。我们队长有起床气的，老早走了睡觉去；周一杭今天下午出了点事，现在在校外的医院里头。”

教授皱了皱眉头，倒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正要转身去物理系团队，便听到那头有人一甩书包，把外套搭在了肩上，怒吼一声。

“老子真是受够你们了，这个比赛老子不参加了！”

话音刚落，这就大步走人了，江老师就是想劝也劝不住。

另几个师兄虽然没有刚才那个老爷们儿这么躁气，可多多少少心里也有气，个个闷头收拾了东西，都离开了培训室。

成之阳眼神阴霾地看着这些队友，男人的尊严和面子让他放不下身为队长的姿态去低声下气地哄人。更何况，他并没有在纸团上操作些什么，为什么让他去道歉？

这似乎是个死结。

也许这就是少年与成人之间的区别——少年相互结义，同进共退；成人互相猜忌，尔虞我诈。

成之阳所领导的团队，就像海上的一艘木船，看起来足够强大稳重，可却在暴风雨来临之际，船上的一个洞破裂，整艘船都将沉入海底；而少年班就像一个漂流瓶，看起来精致小巧好似不堪一击，却能够漂洋过海，到达大洋彼岸。

而教授和江老师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搜寻那一对发现他们秘密的男女。所以眼下这出早就被少年班导入的好戏，他们根本没有真正放在眼里。

见物理系团队成员渐渐散去，教授转过头，暗地里给江老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江老师会意，可目光转向成之阳时，还是显得有些为难。

毕竟，这是他费了很多心血才培养出来的得意门生……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下眸，低声柔和地在成之阳耳边叮嘱道：“阿阳，早点回去休息吧，再不回去休息，天都快亮了。”

成之阳的神情仿佛像是刚从淅沥的墨汁上捞出来似的，阴沉得吓人，俨然还沉浸在刚才的不良情绪中，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江老师的到来，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关切。

一旁的副队长见此，目光在成之阳和江老师的脸上来回游移，勉强扯出一抹笑，打圆场道：“我会拉着阿阳去休息的，江老师也赶紧去休息罢。”

江老师这才点了点头，回头走向教授所在的方向，二人一块儿出了门，往之前尹梵楼离开的那条黑漆漆的岔口方向走去了。

少年们站在那里，放肆而张扬地嘲笑，好像在嘲笑成之阳是个被抛弃的人。

物理系团队的内部已经被少年班拆了个七零八落，基本上大块的拼接都已经被拆出了一条缝隙，松动得很，好似一掰就能断掉。

这场私人竞赛也结束了，成之阳甚至还来不及打电话去韩子如那里询问密码校对答案，就被少年班的几句轻飘飘的话被端了个底朝天。

而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挽回不了一个和她离了心的团队。

她从成之阳身后的一道阴影中走出，抬眼望向那群少年们，嘴角微微扯了一扯。

陆澜本是在笑，却冷不丁地对上她那双黑漆漆的，晶状体表面又浮着一层灰蒙蒙的眼，嘴边的笑容忽然一僵。

大概看过她眼睛的人都不敢告诉她，她的眼睛像是一团飘在漆黑悬崖口的灰云，一不小心陷进去，就很有可能从塌下云口，坠入深不可测的崖底，最后被黑暗吞没。

很可怕，甚至怕得让人心肝俱颤。

顾檀也看到了，不禁敛了笑容，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问道：“她想做什么？”

一旁的沙子本就胆子不大，在夜里，这么一看更是发怵，打了个哆嗦，看着顾檀和陆澜那一副像是见了鬼的模样，咬着牙逞强道：“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还怕她一个女的？”